云燼塵不在意別人怎么看他。
他只在意姐姐。
他知道姐姐是什么樣的人。她隨心所欲,張揚肆意,看似多情,實則無情。
她只做讓自己舒服的事情。
隔著中衣感受到的溫度,怎么會比直接將腳踩在他腰腹上感受到的溫度更真切呢。
姐姐當然知道,哪種幫她暖腳的方式效果更好。
云綺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云燼塵,眉梢微挑。
他如今這是演都不演了。
在旁人面前,也跪得這般熟練。
云肆野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不敢相信地看了看云燼塵,又看向云綺:“他怎么變成這樣了?”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云燼塵從前被云綺那樣欺負,不對她恨之入骨就算了,現在竟然跪在她面前,祈求著要幫她暖腳。
但他沒想到,下一秒,云綺真的將自己的腳從他腰間又一次抽出來,慢吞吞踩在云燼塵的腰腹上。
云肆野猛地抬眼,不可置信地對上云綺的目光:“你……”
感受到腰腹上空落落消散的溫度,云肆野一瞬間氣血上涌。不知道為什么,他此刻竟然有種自己被拋棄了的感覺。
她在干什么?
她不要他,要云燼塵?
無人看到,云燼塵緊繃的脊背在那只腳落下時,幾不可察地微顫了一下,隨即徹底放松下來。
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緩緩低下頭,抬手將寬松的中衣向上攏了攏,輕輕裹住云綺的腳踝,讓她的腳全然貼在自己的腰腹上。
肌膚相貼的每一寸都清晰得發燙,他卻連一絲溫度都不愿讓它流失。
姐姐選了他。
他才是更符合姐姐心意的狗。
“二哥這是怎么了?”云綺任憑云燼塵動作,目光轉向嘴唇顫抖的云肆野,語氣帶著慣有的漫不經心。
“我不是早就和二哥說過了,我和云燼塵,才是天生該抱在一起,互相依偎的嗎?”
云肆野第一次感覺到這種羞惱,混著滿心的不可置信,堵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無法理解,他今日這般對云綺示好,想要承擔起作為哥哥的責任,她卻根本不將他放在心上。
她甚至在他面前不加掩飾,現在她和云燼塵更親近,仿佛他才是那個外人。
云肆野咬了一下牙,忽然站起身來。
他覺得云綺是被迷了心竅,才會和她從前最瞧不上的人混在一起。
“……好,”他攥拳盯著云綺,“你要和云燼塵一個低賤的庶子混在一起,和我也沒什么關系,我走就是了!”
云肆野本以為云綺會說點什么,但她根本就沒有任何挽留的意思。甚至還散漫擺了擺手,開口:“那二哥慢走,不送。”
云肆野猛地吸了口氣。
轉身就走。
他也是被迷了心竅,才會上趕著把她這般放心上!
-
云肆野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后,屋內瞬間靜了下來,連空氣都像是慢了半拍。
云綺沒說話,神色依舊淡淡的,瞧不出情緒。
云燼塵也始終緘默,只是微微低頭,將臉緩緩貼在她覆著裙身的小腿上。
布料下是她溫熱的肌膚,他的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卻又帶著毫不掩飾的沉淪。
那是混雜著依賴與眷戀的姿態,仿佛此刻貼著的不是她的腿,而是他所有念想的歸處。
“高興嗎?”
云綺終于開口,語氣里帶著點似笑非笑的意味。
她抬起指尖,順著他頭頂的發絲輕輕滑動,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縱容。
話音剛落,云燼塵環在她腿彎的手臂驟然收緊,將她的小腿貼得更緊,像是要把此刻的距離刻進骨子里,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云綺可不是今日突然心思細膩,要特意照顧云燼塵的情緒。
方才那般打云肆野的臉,給云燼塵甜頭,不過是另有盤算。
她清楚記得話本里的情節。
九月十五那場暴雨過后沒幾日,云燼塵那位江南首富的親外祖父,便會尋到侯府來認親。算算日子,就在這幾天了。
此刻的云燼塵,還是侯府里卑賤如塵埃的庶子,連侯府的下人都對他輕視。
可等那位沈老爺認了親,他便會一躍成為萬貫家財的繼承人,錢多到就算日日揮霍這輩子都花不完。
這世上,不論哪個朝代,錢都是最讓人喜歡的東西。
愛一個人愛到極致的表現是什么?
是連自己都失去,滿心滿眼都只被對方填滿,喜怒哀樂只為對方牽動。
是甘愿將自己的心、自己的一切都掏出來奉上,只求換對方眉眼間揚起的一抹笑意。
所以,被選擇,被偏愛,就會更加義無反顧地愛她。
愛她吧。愛到沉淪,再也無法脫身。
男人的愛沒什么價值,但男人的愛給她帶來的權勢、地位、財富,特權,才是實打實有價值。
云綺半靠在軟枕上,目光散漫地從云燼塵身上掃過,眼瞼半闔著,聲音里裹著層慵懶:“行了,腳不冷了。”
說著便將腳從云燼塵腰腹上抽回,縮進了榻上的錦被里,神情滿是懶倦:“方才被那幫人吵醒,我要補個覺,晚些時候叫我。”
她答應了顏夕,今日陪她去尋客棧,睡一會兒還是要起來的。
而且,她還有另一件正事要做。
“好。”云燼塵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指腹還留著她腳腕的溫軟。他輕輕抬眼,聲音像浸在暗處的濕冷水汽,“我陪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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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昭玥院。
今日云汐玥離開竹影軒時,不是裝暈,而是羞憤交加堵在胸口,一口氣沒上來,竟真的急火攻心,直直栽倒在地。
再次睜眼之前,她又墜入了夢境。
等她猛地睜開眼睛,緩過勁來,意識回籠時,便見蘭香紅著眼守在床邊,聲音帶著哭腔:“小姐,你沒事吧?可嚇死奴婢了!”
云汐玥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額角還沁著冷汗。
她先前已經驗證過了,自己能夢見未來之事,那些夢境,分明是上天垂憐,提前給她指明方向,讓她去抓住結交貴人的機會。
可這一次,即便從夢中醒來,她仍覺得難以置信。
她不敢相信,夢里那道清晰指引的貴人,竟然會是他!
然而云汐玥還沒來得及細想,后頸忽然竄起一股細密的癢意,像有無數只細腳的蟲豸鉆進衣領,正順著脊背往四肢爬。
她下意識抬手去抓,剛在皮膚上撓了幾下,那癢瞬間漫開一片。
抓過的地方紅痕立現,沒抓著的地方反倒癢得更兇,手都跟著發顫,像是有火在皮膚下燒,偏又燒不透那層鉆心的癢。
她越抓越急,可癢意卻順著毛孔往骨頭縫里鉆,冷汗直順著額角往下淌。怎么回事…… 她怎么會這么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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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影軒的廂房。
云燼塵來時根本沒什么聲響,所以顏夕在屋里壓根沒聽見又有人進院里。
她只聽見動靜,往窗邊一看,只見云綺那位二哥不知為何,臉色難看地走了。
之前抱起阿綺進屋的時候不還好好的,怎么一會兒這兄妹倆功夫就吵架了。
顏夕想到云綺說今日要帶她出府去尋客棧,便想著她是不是要去問一下,她們什么時候出發。
她來到正屋的房門前,這次房門倒是關得嚴嚴實實,連窗邊的竹簾都拉上了,遮住了屋內景象。
顏夕正想著,是不是阿綺方才被吵醒,要拉上竹簾再睡會兒,就聽見屋內隱隱約約飄來一道少年的聲音——
輕得像落在濕苔上的雨絲,又沾了點潮氣的黏膩,低緩如呢喃:“軟榻太窄,睡著不舒服……我抱姐姐去床上睡,好不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