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道炸雷當空劈過,震得在場眾人都猛地一顫。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亦或是出現了什么錯覺。
直到聽到那撲通一聲落水的悶響傳來,眾人才如夢初醒,反應過來。
不是眼花,不是幻覺,千真萬確,就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大小姐竟又一次將二小姐推進了湖里!
死寂般的沉默持續了好幾秒。
眾人還沉浸在震驚之中,蕭蘭淑率先打破了這份寂靜。
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尖叫道:“云綺!你做了什么!”
與此同時,被推下水的云汐玥這次可沒抓住什么岸邊的枯草,她整個人直直墜入湖中,在冰冷的湖水中慌亂地撲騰著。
只見她發絲凌亂地貼在臉上,被湖水嗆得通紅的眼眶里滿是驚恐,濺起的水花混著她的嗚咽,口中拼命呼救:“救命!救命?。 ?/p>
那凄厲的喊聲,帶著無盡的恐懼與絕望,在湖面上回蕩。
云正川見狀,額角青筋狠狠直跳,朝著下人們怒吼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先救二小姐??!”
剎那間,岸邊瞬間炸開了鍋。
侍女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湖水被慌亂撲騰攪得水花四濺,有人跳湖的濺水聲接連不斷,眾人慌亂奔跑的腳步聲、呼喊聲交織在一起,亂成了一鍋粥。
而自始至終,云綺就站在岸邊,冷眼旁觀云汐玥在湖中撲騰掙扎的狼狽模樣。
仿佛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螻蟻。
從云汐玥讓人把她叫來湖邊,她就想到了。
這個蠢貨,該不會是打算通過自己落水的戲碼來誣陷她吧?
這般老套又拙劣的陷害手段,她前世還只是個懵懂無知的孩童時,都不知見過多少回了。
偏偏,云汐玥還真就這么蠢,真就這么干了。
她為何明知是陷阱,卻還是過來,遂了云汐玥的心愿?
當然是因為,她就是要看著對方自尋死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云汐玥真以為,像云硯洲這般自幼便聰慧過人,在波譎云詭的朝堂紛爭里都能進退自如、游刃有余的人,僅僅看到她落水,再聽她丫鬟幾句添油加醋的言語,就會輕易相信這一切?
還是那句話,這侯府其他人都不重要。
云正川和蕭蘭淑,還有她那位二哥,都不重要。
只要云硯洲不信,那她便無所畏懼,行事盡可隨心所欲,無需顧忌旁人眼光。
原身的確壞,的確欺負過府中下人,可她壞得坦蕩,所有惡行都擺在明面上,從不會使背地里的陰損招數去陷害人。
就像她剛才,因為被誣陷,一氣之下將云汐玥又推下水,那又如何?
反觀云汐玥,表面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柔弱模樣,背地里干的卻是這種算計陷害的勾當。
猜猜她這位洞察秋毫的大哥,會更厭惡誰?
云汐玥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陷害,不過是在云硯洲面前上演了一出鬧劇。
他只會將這一切看在眼里,重新審視這位剛恢復侯府嫡女身份的親妹妹。
云硯洲是個心懷責任的人。
他不會因沒有血緣關系,就放棄她這個假妹妹不再教養。同樣也不會因為云汐玥不是他看著長大,他就會忽略她,不去關懷和培養她。
也就是說,原本云汐玥還能因為是侯府親生血脈,因為從小到大吃過那么多苦,得到云硯洲這個兄長的憐惜。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就老老實實的。
但現在,云汐玥干出這等事,等于是一上來就將自己以后的路堵死了。
她的惡毒不是任性跋扈,而是表里不一,陰暗算計,骨子里透出低劣品性。
今后哪怕云硯洲依舊認她這個妹妹,也不可能毫無芥蒂,很難發自內心去疼惜。是她親手掐斷了云硯洲對她看重和寵愛的可能。
所以說,不作死就不會死。
就算是侯府親生,卻自幼就是作為卑賤丫鬟長大。縱使天道眷顧,卻困于眼界局限,只能盯著眼前一點好處,目光短淺至極。
她拿什么和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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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綺!”云肆野大步沖過來,一把攥住云綺的手腕。
他胸口劇烈起伏,眼底滿是震驚,“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云綺臉上依舊是那副冷漠的神情:“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么?!?/p>
云正川額頭上青筋暴起,活像要把眼珠子瞪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造了什么孽,侯府嬌生慣養,養育多年,竟養出了這么個心腸歹毒的東西。
歹毒到,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們的親骨肉推進湖里,簡直是目無尊長、膽大包天!
哪怕這件事另有說法,也不重要了。云綺此刻做的事,根本就是在挑戰他的權威!
云正川氣得渾身發抖,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來人!去給我拿家法來!既然這個逆女的名字還掛在永安侯府的族譜上,我就不信我還教訓不了她!”
家法?
云肆野瞳孔猛地一縮。
侯府的家法是祖上傳下,那是一根由九股生牛皮編織而成的鞭子,鞭身粗糲堅硬,打在人身上力道極重。
侯府先前也只有他年幼時闖禍受過幾次家法,每次都被打得屁股開花,在床上趴上好幾日都動彈不得。
哪有用鞭子打女子的?
而且云綺從小嬌生慣養,身嬌體弱,連點風吹都受不得,怎么可能受得住鞭打。稍有不慎,把人打死都有可能。
云肆野雖然也氣憤云綺當著他們的面這樣對待玥兒,但還是牙關緊咬著擋在云綺面前。
“爹,您別沖動!”他眼底染上幾分急色,看向云正川,“云綺再怎么犯錯,爹也不能用鞭子抽人啊,會打出人命來的!”
云硯洲就那樣站在那里。
沒有他的同意,管家根本不敢真去拿家法來。
云正川胸口劇烈起伏著,喉間溢出粗重的喘息。
恰在此時,云汐玥被幾個仆役七手八腳地拖上岸。
先前披的斗篷早被湖水浸透,掙扎時又扯掉了,此刻襦裙緊貼著身子,濕漉漉地往下滴水。
她凍得嘴唇發紫,渾身篩糠似的劇烈哆嗦,牙齒不住打顫,連半句完整的話都吐不出,只能發出含混的嗚咽。
好在有個眼尖的丫鬟,事發時就往墨硯齋跑,這會兒抱來一床厚棉被,抖開裹在她身上。
裹緊被子的云汐玥這才像活過來似的,肩頭猛地松懈下來,長長地喘出一口帶著水汽的涼氣。
下一刻,她撲向蕭蘭淑懷中,像是整個人嚇壞了,淚水混著湖水上的水汽,順著下巴大顆大顆往下掉,滿臉絕望:“娘,娘親,我是不是要死了……”
蕭蘭淑緊緊摟住自己的女兒,看向自己的兒子,怒極反笑:“洲兒,你看見了嗎,這就是你想護著的好妹妹!”
“有的人天生就是惡種,娘胎里帶的壞水,再怎么教養也改不了骨子里的惡劣!讓這種人留在侯府,只會禍害你的親妹妹?!?/p>
云硯洲看著裹著棉被、瑟瑟發抖的云汐玥,胸口微微起伏。
他走到云綺面前,只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聲音也沉。
“告訴大哥,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甚至帶著一絲平靜。
云綺仰起臉直視他,眼神沒有半分閃躲:“云汐玥不是說,是我把她推下湖的嗎?”
“我只是讓他們看看,若真是我把她推下去,她根本不可能抓得到岸邊的枯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