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岸訓練基地的探照燈如同巨大而冷漠的眼睛,注視著即將發生在這里的死亡。
晚上八點整,一個由七輛黑色轎車組成的車隊緩緩駛入基地大門。
車輪碾過訓練場邊緣的砂石地,發出細碎的聲響。
車門相繼打開,率先下來的是一群神情冷峻、身著統一黑色作戰服的保鏢。
他們迅速散開,占據各個要害位置;
銳利的目光掃視著空曠的訓練場和陰影處的每一個角落。
確認安全后,其中一人這才恭敬地拉開了中間那輛車的后車門。
陳天商踏下車,皮鞋踩在砂石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穿著一身昂貴的定制西裝,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只有眉眼間沉淀著連日來積壓的疲憊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戾氣。
在他身后,跟著的是他的侄子,陳氏集團采購部部門總監陳銳。
陳銳很年輕,約莫二十五六歲;
梳著一絲不茍的油頭,西裝更是筆挺得沒有一絲褶皺。
他努力模仿著父輩的沉穩;
但眼底那點急于證明自己的興奮與倨傲,卻掩藏不住。
他身旁半步的位置,跟著新任的采購三組經理李蔭。
李蔭相貌普通,戴著金絲眼鏡,手里拿著一個平板電腦;
看起來沉默而干練,完全是一副精英經理人的模樣;
混在一眾保鏢中,絲毫不顯突兀。
基地的負責人早已帶著幾名骨干教員恭候多時;
見狀立刻小跑上前,神色恭敬中帶著緊張:
“二爺,都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陳天商沒什么表示,只是微微頷首;
在一眾人的簇擁下,走向基地內部的集訓操場。
操場上,黑壓壓地站了數十人。
這些都是陳天嘯生前直屬武力隊伍里的骨干,以及基地里最能打的一批學員。
他們統一穿著作訓服,站得筆直,如同雕塑般沉默;
只有眼神在陳天商一行人出現時,波動了一下。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寂靜,混合著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陳天商走到訓話臺前,目光緩緩掃過臺下每一個人的臉。
燈光打在他臉上,明暗分明,讓他此刻的表情顯得有些莫測。
“都知道我是誰。”
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操場,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力。
“也知道我今天為什么來。”
臺下無人應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天嘯走了。”
陳天商頓了頓,這句話讓臺下不少人的呼吸微微一滯。
“走得很不體面。”
“不僅他沒了,帶出去的兄弟,也一個都沒回來。”
他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但越是如此,那股無形的壓力就越發沉重。
“外面都在傳,說我們陳家怕了。”
“說天嘯養的人,都是廢物!”
“連自己的主人都護不住!”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刺骨的寒意。
“你們告訴我,是不是?!”
臺下依舊沉默,但一些人的拳頭已經下意識地握緊。
屈辱、憤怒、還有一絲無法辯駁的羞愧,在這些骨干學員的眼中交織。
他們中的許多人,當時并不在現場。
但主辱臣死的道理,他們懂。
更何況,陳天嘯待手下,確實有他的一套。
“不說話?”陳天商冷笑一聲。
“好,那我幫你們說。”
他猛地一揮手。
旁邊待命的幾名陳天商自己的心腹;
立刻如狼似虎地沖進隊列;
精準地從人群中拖出了五個人。
這五人,是當時在訓練基地中待命,卻沒有跟陳天嘯一同出去的親衛。
“護衛主家,是天職!”
“主家死了,你們卻還活著……”
陳天商的聲音冰冷如鐵,“這就是失職!是恥辱!”
那五人被強行按倒在訓話臺前,面向全體隊員。
其中一人掙扎著抬起頭,嘴唇翕動;
似乎想辯解他并非不想去護衛嘯哥;
是嘯哥沒有點到他;
但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出口。
有時候并不需要真相,只需要一個借口。
“念在你們也曾為陳家流過血。”
陳天商淡漠地吩咐,“每人三十鞭,以儆效尤。”
“領頭的那個,天嘯沒了,他也沒必要活著了。”
鞭子是特制的,沾了鹽水。
破空聲和抽打在皮肉上的悶響,伴隨著壓抑不住的痛苦悶哼;
在寂靜的操場上顯得格外清晰刺鼻。
血腥味開始彌散開來,與泥土味混在一起。
臺下站著的學員們瞳孔收縮,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
卻無一人敢動,無一人敢出聲。
一種絕對的恐懼,深入每個人的骨髓。
陳天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用絕對的威權,碾碎任何可能的異心;
將這股力量徹底打上他陳天商的印記。
鞭刑很快結束,五個后背已然血肉模糊的人被像死狗一樣拖到一邊。
最后的重頭戲到來。
那名被定為“必須死”的小頭目被單獨拖到場地中央,跪在地上。
他似乎已經認命,眼神空洞地看著地面。
陳天商的目光轉向旁邊的陳銳,語氣不容置疑:“阿銳,你去。”
“讓大家都看看,陳家的下一代,也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見了血,以后有些事,你才好接手。”
陳銳感到緊張。
他顯然很少,甚至可能從未親手做過這種事。
卻又感到一股興奮。
這或許是陳家的血脈吧!
他深吸一口氣,接過了身旁保鏢遞過來的一把手槍。
手槍很沉。
陳銳的手指有些發白。
他一步步走向場中那個跪著的人,腳步興奮地甚至有點虛浮。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以及那支黑洞洞的槍口上。
他舉起槍,手臂微微顫抖,瞄準了那人的后腦。
就在這死寂的一刻——
“砰!”
一聲槍響猛地炸開!
但子彈,并非從陳銳手中的槍射出!
跪著的人安然無恙。
站在訓話臺旁的陳天商,身體卻猛地一頓!
他胸前那件昂貴的西裝上,瞬間綻開了一朵刺目血花!
他臉上那掌控一切的表情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錯愕;
他低頭,看向自己汩汩冒血的胸口,再艱難地看著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