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局的專案組辦公室里,煙霧繚繞。
孫明遠掐滅了手中的煙蒂,這是他今天抽的第七支煙。
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像一座小小的墳冢;
埋葬著他曾經夸下的海口和承諾。
桌子上攤著厚厚的調查報告,每一頁都記錄著失敗。
“我們會全力調查,給你一個交代。”
“絕不會讓‘那位’失望!”
在關山路陳天嘯的死亡現場,他所說的話;
現在看起來像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曾經信誓旦旦地向言午保證:
有了資源投入就能迅速破案,將那些囂張的殺手緝拿歸案。
可現實給了他狠狠一記耳光。
武警機動支隊待命了,情報部門介入了;
交通、通信管理部門全力配合了,網安部門也提供了特殊技術支持。
甚至擊斃權限都已經下發。
但他們就是找不到目標。
吳薇和那些殺手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張據帶領的網絡安全專家組,調動了國家級資源;
分析追蹤了龍城所有的網絡數據流,甚至對境外勢力滲透可能性進行了排查;
結果一無所獲。
那個發布吳薇“墓志銘”的黑客,就像從未存在過,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浩如煙海的信息流中也完全找不到殺手組織成員相互溝通的痕跡。
那些殺手組織成員,他們是如何相互聯系的呢?
張據那副厚厚眼鏡片后的自信,已經被連日的疲憊和挫折磨去了大半;
只剩下強撐著的固執。
王跡帶著她的痕跡學團隊,幾乎是用顯微鏡把關山路十字路口現場又過了一遍又一遍。
自制霰彈槍的鋼珠,上面的神經毒素,渣土車的每一個零件……
線索很多,但每一條追查下去,都詭異地斷在了半路。
那些專業的打掃案發現場的手法,讓她這個專家都感到一陣心驚。
她敏銳的眼神依舊,卻多了幾分困惑的陰影。
孫明遠親自負責調查龍城所有可能的雇傭兵、退伍軍人、格斗教練等群體;
以及所有可能的武器來源渠道。
他將能夠制造槍械的人、駕駛技術厲害的人查了許多;
列出的名單抓了一波又一波,鬧得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結果呢?
沒有找到當時襲擊陳天嘯的司機,也沒有找到那個神秘的槍械制造者。
因為他們查錯了方向。
他們的調查范圍,始終圍繞著那些游離在秩序邊緣的小企業、小作坊、個人。
他們下意識地認為,能制造這種粗糙有效武器的地方;
必然是那些見不得光的地下窩點。
他們從未想過,或者說不敢去想,那些他們追查的目標;
——比如能改造武器的熟練機械師齊班,比如駕駛技術出神入化的趙高;
此刻正安然無恙地隱藏在一個他們絕不會、也不敢去輕易觸碰的龐然大物的羽翼之下:
陳氏集團的后勤部門。
在李蔭——這位新晉董事長陳銳親自提拔、無比信任的采購部總監;
在他的的巧妙安排和庇護下,齊班有了一個合規的機械工程師身份;
負責維護集團龐大的運輸車隊;
趙高則成了車隊里一名技術精湛的司機。
他們的才能被隱藏在繁冗的集團業務流水之下;
雖然所有的采購記錄、人員檔案并非天衣無縫。
可孫明遠敢查嗎?
他敢詳細的調查嗎?
這無疑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治安方傾盡全力在外圍搜尋;
而他們最想找到的人,就在他們盟友的核心堡壘里;
享受著最高級別的“保護”。
陳天商死亡的消息傳到專案組時,會議室里的挫敗感愈發沉重。
孫明遠拿著電話,手指捏得發白;
聽著那頭言午平靜無波卻重若千鈞的告知,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電話那頭,言午先生那深邃眼眸中冰冷的失望。
張據猛地摘掉眼鏡,用力揉著眉心。
王跡停下了在白板上書寫的手,粉筆“啪”地一聲斷成兩截。
高峰依舊沒什么表情。
自信?
他們剛重組專案組時的自信和銳氣,早已被現實磨平。
當初的豪言壯語,此刻聽起來無比刺耳。
這個殺手組織展現出的專業性、隱匿性和冷酷手段,遠超他們的預料。
他們面對的,仿佛不是一個簡單的犯罪團伙;
而是一個無處不在又無跡可尋的幽靈!
在這片壓抑的氣氛中,馮曼的存在毫不起眼。
她只是網絡安全專家組中普通的一員;
坐在角落的電腦前,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
追蹤著一些看似有用實則早已被幽靈處理過的無效線索。
她沉默、低調,偶爾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完全符合一個技術宅的形象。
但她的存在,是林默窺探這堵密不透風的墻內唯一的眼睛和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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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木獨自坐在專案組的辦公桌前,面前攤開著厚厚一沓卷宗。
他摘掉眼鏡,用力按壓著發脹的太陽穴。
連續一天的高強度工作,讓這位犯罪心理學專家的眼中布滿血絲。
“不對,這完全說不通......”
他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卷宗里記錄著殺手組織迄今為止所有的案件細節。
從最初的黃四海、王大山、劉飛;
到后來的陳鋒、陳天嘯,再到剛剛發生的陳天商遇刺案;
這些案件透著令人費解的違和感。
李木重新戴上眼鏡,目光再次掃過那些熟悉的案件記錄。
黃四海,一個披著金融理財外衣的詐騙犯;
王大山,殺人祭山的黑礦主;
劉飛,醉駕致人死亡的富二代。
這些人的死,都帶著明顯的,“替天行道”的色彩;
對于那個時候的殺手組織的動機,卷宗中也是如此推斷。
然后是陳鋒,陳天嘯,陳天商。
陳家的核心成員接連遇刺,這顯然是有針對性的復仇。
但問題就出在這里。
李木拿起紅筆,在白板上畫了兩個圓圈。
一個圓圈里寫著“替天行道”,下面列著黃四海、王大山、劉飛等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