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多。
F省,省廳,大型會議室里燈火通明,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主位上,省廳一把手魯朋興面沉如水,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發出“篤、篤、篤”的輕響。
每一次敲擊,都像是砸在與會眾人的心上。
一旁的副廳長張志業環顧四周,會議室里坐著的,都是省廳各個核心部門的一把手,此刻無一不是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前方。
大屏幕前,站著一個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正是省廳刑偵總隊副總隊長,沈樂章。
此刻,這位以鐵腕和毒辣眼光著稱的刑偵專家,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
他指著大屏幕,上面是一張張照片,核心人物都是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
而他身邊圍繞的,卻不乏廈城乃至省內的一些頭面人物。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廈城遠洋集團董事長賴昊。
沈樂章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里響起,清晰而沉重。
“根據我們省廳刑偵總隊秘密掌握的線索,廈城遠洋集團,涉嫌一起性質極其惡劣、規模極其龐大的特大走私案!”
“該案涉案金額之大、牽涉人員之多、案情之復雜,以及其背后隱藏的經濟犯罪和**問題之嚴重,觸目驚心!”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會議室里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能被省廳刑偵總隊用上“觸目驚心”四個字來形容的案子,其嚴重程度可想而知。
“由于案情太過重大,我們還處在秘密調查的起始階段,具體的調查計劃、保密等級都還沒有完全制定,也還沒來得及正式向各位領導上報。”
沈樂章的語氣里,透出一絲無奈和苦澀,“現在的問題是,這個案子的調查還沒真正開始,就已經出問題了。”
“有人,在我們還沒準備好的情況下,毫無征兆地,一頭撞了進去,還將這層薄薄的窗戶紙,給徹底捅破了!”
“現在,整個局面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話音落下,他按動手中的遙控器。
大屏幕上的畫面一轉,賴昊那張笑里藏刀的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年輕、堅毅,甚至還帶著幾分青澀的寸頭青年證件照。
照片下方,是他的個人簡歷。
【李凡,男,23歲,潼安分局副局長,三級警督……】
當這張臉和這份簡歷出現在大屏幕上的瞬間,原本死寂的會議室,像是被投入了一顆深水炸彈,瞬間爆發出了一片壓抑不住的騷動!
“是他?!”
“怎么又是這小子!”
“我就知道,廈城鬧出這么大動靜,八成跟他脫不了干系!”
對于“李凡”這個名字,在座的省廳領導層,上到廳長魯朋興,下到各個支隊的隊長,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沒辦法,這小子在過去一個多月里的表現,太過耀眼,也太過離譜了!
從警月余,立下的功勞簡直拿到手軟!
直接或間接抓獲的違法犯罪分子,粗略統計下來,竟然破萬了!
這里面,還不乏各種重犯、要犯,被他親手擊斃的A級通緝犯、持槍悍匪都他媽一雙手數不過來!
最關鍵,也是最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是。
這小子辦了這么多案子,抓了這么多人,迄今為止,竟然沒有造成過任何一樁冤假錯案,也沒有抓錯過任何一個好人!
他就像是罪惡的克星,行走的荷爾蒙,不,是行走的警功收割機!
關于李凡,可以說,他還沒到省廳,省廳就已經充滿了他的傳說!
而且提到李凡。
那根本不用問,問就是這小子不是在抓賊,就是在去抓賊的路上!
沈樂章將眾人復雜的反應盡收眼底,等會議室里的議論聲稍稍平息,他才沉沉地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
“就是這樣的一個,我們所有人都看好的優秀的人民警察,現在,他成了廈城市局的一級通緝犯!”
話音未落,他按下了遙控器。
大屏幕上,李凡那張英氣逼人的證件照旁邊,赫然出現了一份由廈城市局發來的,措辭嚴厲的內部通緝令!
“不僅如此!”
沈樂章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柄重錘砸在眾人心上,“就在半小時前,廈城市局還向省廳遞交了申請,請求我們批準并上報,讓公安部將李凡列為A級通緝犯!”
“理由是……”沈樂章的目光掃過全場,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涉嫌親手擊殺了十二名廈城市局刑偵支隊的刑警!!!”
“轟——!!!”
整個會議室,瞬間炸了!
“什么?!”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開什么玩笑!殺害十二名同事?他瘋了嗎?!”
在座的都是身經百戰的老警察,什么窮兇極惡的歹徒沒見過。
但警察殺警察,而且一次性殺了十二個,這種事情,簡直是聞所未聞,駭人聽聞!
更何況,這個被指控的人,還是那個屢破奇案、功勛卓著的李凡!
一時間,質疑聲、驚呼聲、不敢置信的議論聲,匯成一股巨大的聲浪,幾乎要掀翻會議室的屋頂。
主位上,魯朋興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也終于有了變化。
他那敲擊桌面的手指猛地一頓,眼中閃過一抹極致的銳利。
“安靜!”
他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會議室里再次恢復了寂靜,但那股壓抑到極致的震駭氣息,卻愈發濃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死死地釘在沈樂章身上,等待著一個解釋。
面對著數十道幾乎要將自己洞穿的目光,沈樂章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各位領導,事發突然,我們省廳目前掌握的情報也極其有限。”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將自己所知的,那段在短短兩天內發生的,堪稱魔幻的事件經過,娓娓道來。
“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碎片化信息,可以肯定的是,在成為廈城一級通緝犯之前,李凡剛剛被任命為潼安分局副局長。”
“他赴任當天下午,就在分局門口,親手抓捕了兩名截殺他的A級通緝犯。”
“而后,他以雷霆手段,當場擼掉了貪贓枉法、知法犯法的刑偵大隊副隊長,并以此為契機,在短短半天內,徹底掌控了潼安分局的指揮權。”
聽到這里,會議室里不少人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很李凡!
還是那個熟悉的配方,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
不管走到哪,都是先掀桌子再辦事。
“李凡徹底站穩腳跟后,他將潼安分局原本一盤散沙般的警力,迅速擰成了一股繩!”
“當天晚上,他就帶隊對整個潼安區,展開了一場名為‘亮劍’的專項清掃行動。”
沈樂章說到這里,語氣頓了頓,似乎是在組織語言,來形容接下來的戰果。
最終,他放棄了所有修飾,只是用最直白的數據,陳述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頭皮發麻的事實。
“行動第一天,抓獲各類違法犯罪分子,破千!”
“第二天,抓獲各類違法犯罪分子,近三千!”
“嘶……”
會議室里,響起一片整齊劃一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一天破千!第二天三千!
這他媽是抓賊嗎?這是捅了賊窩了吧!
在座的哪一個不是從基層摸爬滾打上來的,他們太清楚這個數字背后代表著什么了。
這已經不是優秀了,這是離譜,是變態,是神跡!
然而,沈樂章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沉了下去。
“而就在他抓捕的這近四千名違法犯罪分子里邊,有三個人,身份很特殊。”
他再次按下遙.控器,大屏幕上出現了三張男人的照片,都是西裝革履,人模狗樣。
“這三個人,徐文康、廣元忠、穆新榮!三人分別是遠洋集團旗下相關產業的負責人!”
“最關鍵的一點來了。”沈樂章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犧牲的那十二名廈城市局刑偵支隊的刑警,前后分兩次,從潼安分局帶走了這三名嫌疑人。”
“而他們,就是在第二批次押送犯罪嫌疑人的過程中,遭遇了不明槍手的伏擊,十二人……全部犧牲!”
“事后,廈城警方趕到現場時,現場站著的,唯有李凡一人!”
死寂。
整個會議室,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個殘酷的真相給震住了。
邏輯鏈,似乎在這一刻形成了完美的閉環。
李凡抓了遠洋集團的人,刑警隊來提人,然后刑警隊連帶著嫌疑人,全部被殺,而李凡是唯一的幸存者……
怎么看,他都脫不了干系!
“事后,面對趕來支援的警方包圍,李凡拒捕,并駕車強行沖卡,從潼安大橋一路逃竄至島內……”
沈樂章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里回蕩,將這樁驚天大案的最后一塊拼圖,補全。
“由此,他成了廈城警方通緝令上的,頭號悍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