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高飛徹底懵了。
他低頭看著手腕上那锃亮的手銬,又抬頭看看李凡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大腦瞬間宕機,一片空白。
這……這是什么情況?
劇本不是這么寫的啊!
不應該是自己得手后瀟灑離去,留下一個茫然無知的愣頭青警察在風中凌亂嗎?
“嘿,兄弟,腦瓜子嗡嗡的吧?”李凡拍了拍他的臉,笑嘻嘻地說道,“偷我身上來了?”
李凡從他內兜里掏出那三沓錢,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慢條斯理地塞回自己的牛皮紙袋里。
“我給你算算啊。”
李凡掰著指頭,像個耐心的數學老師,“一沓一萬,一共是三沓。”
“根據我國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條規定,盜竊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或者多次盜竊、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扒竊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
說到這,李凡頓了頓,看著付高飛那張由白轉青的臉,笑容愈發燦爛。
“不過呢,你這個屬于數額巨大。盜竊財物價值三萬元至十萬元以上的,就屬于‘數額巨大’,法定刑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恭喜你啊兄弟,喜提三年起步,最高十年的牢飯套餐。”
李凡最后總結陳詞,順便把米蘭達警告也給他念了:“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轟——!”
付高飛只覺得天旋地轉,李凡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天靈蓋上。
三……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就因為這三沓錢?
他原本那“揚名立萬,晉升盜神”的美夢,瞬間碎成了玻璃渣。
“哇——!”
付高飛再也繃不住了,鼻涕眼淚一起涌了出來,當場就嚎啕大哭起來,整個人順著扶手滑了下去,癱坐在地上。
“警察大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鬼迷心竅!我有眼不識泰山!”
他抱著李凡的小腿,哭得撕心裂肺,“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剛出生的娃娃,全家都指著我一個人啊!求求你放過我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車上的乘客們早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呆了,此刻聽到黃毛的哭訴,再看看李凡那一身破爛卻依舊筆挺的警服,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好家伙!偷到警察身上了!”
“這小偷膽子也太肥了!”
“活該!抓得好!”
李凡低頭看著腳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付高飛,眼神里沒有絲毫的同情,只有一片冰冷。
“你不是知道錯了,你只是被抓之后害怕了。”
他一腳甩開付高飛的手,對著前面大聲喊道:“師傅!麻煩改個道,直接去湖里派出所!”
開車的司機師傅早就從后視鏡里看完了全過程,心里正激動呢,一聽這話,方向盤一打,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好嘞!警察同志您坐穩了!”
公交車一個漂亮的轉向,朝著派出所的方向開去。
滿車的乘客,非但沒有一個抱怨耽誤時間的,反而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警察同志好樣的!”
“就該這么治這幫手腳不干凈的!”
付高飛聽著周圍的掌聲,哭得更絕望了。
他知道,自己的“盜神”之路,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
湖里派出所,大門口。
氣氛熱烈得像過年。
一條鮮紅的橫幅,從大門頂上扯到旁邊的宣傳欄,上面用加粗的宋體字寫著——“熱烈歡迎我所破案功臣李凡同志載譽歸來!”
橫幅底下,顧勇軍和許陽明并肩而立,身后還站著一排今天輪休,特意被叫回來看熱鬧的民警。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與有榮焉的喜氣。
顧勇軍背著手,在門口來回踱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嗒嗒作響,嘴角的笑意就沒下去過。
“老許,你說說,咱們所這小子,這次去市局,能給評個幾等功?”他側過頭,壓低了聲音,但那股子炫耀勁兒,隔著八丈遠都能聞到。
許陽明扶了扶眼鏡,臉上掛著穩重的笑容:“我猜,怎么也得是個二等功。畢竟‘3.16’那案子影響太大了,他可是首功。”
“二等功?”顧勇軍撇了撇嘴,顯然不太滿意這個答案,“我看不止!你別忘了,這小子入職以來,拋開我們那些申報上去還沒統計的,就他抓的那些賊,加起來都夠組個加強排了!”
顧勇軍越說越興奮,一拍大腿:“而且其中可不乏重犯、要犯,依我看,一個一等功,跑不了!”
許陽明聞言,也是心頭一震,隨即笑了起來,順手就給顧勇軍遞了頂高帽:“所長,這主要還是您慧眼識珠啊。當初要不是您力排眾議,把這小子破格招進來,咱們所哪能出這么一號人物?”
這話可算撓到了顧勇軍的癢處,他哈哈大笑,得意地挺了挺胸膛:“那是!我老顧看人,什么時候走過眼?這小子,就是天生干警察的料!”
兩人正商業互吹得起勁,許陽明話鋒一轉,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話說回來,你別看你在這兒瞎激動,依我看,李凡那小子,對什么功勞獎章的,估計壓根就不怎么在乎。”
“哦?”顧勇軍挑了挑眉。
“他呀,”許陽明忍著笑,“一輛嶄新的大摩托,就夠他樂得找不著北了。那寶貝勁兒,比什么一等功都實在。”
“哼,那倒是!”
顧勇軍一聽這話,深以為然地哼哼兩聲,“不過話又說回來,只要他能一直這么給老子立功,別說一輛新摩托了,他就是一天給我開廢一輛,老子也照樣把他當祖宗供著!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顧勇軍說得豪氣干云,唾沫星子都快飛出來了。
然而,他那句“當祖宗供著”的豪言壯語,尾音還沒在空氣中散盡。
“吱嘎——”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突兀地在派出所門口響起。
眾人齊刷刷地扭頭看去。
只見一輛公交車,以一種極其不符合它身份的姿態,穩穩地停在了派出所大門口。
這操作,直接把顧勇軍和許陽明都給看愣了。
公交車不都應該在站臺停嗎?怎么停這兒了?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公交車門“噗嗤”一聲打開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車上跳了下來。
那人穿著一件破破爛爛、快趕上布條的警服,臉上還沾著點灰,懷里卻抱著一大堆紅彤彤的證書和獎章盒子,還有一個厚實的牛皮紙袋。
正是李凡。
他把付高飛往地上一放,轉身對著公交車司機揮了揮手,中氣十足地喊道:“師傅,多謝了啊!改天有空請你喝茶!”
公交車司機探出頭,“靠,警察同志您可別恩將仇報啊,誰樂意去派出所喝茶啊?”
李凡撓頭,操,好像是哦!
送走了熱心司機,李凡這才轉過身,一抬頭,就看到了門口那條鮮紅的橫幅,以及橫幅下面,顧勇軍、許陽明領銜的、表情呆滯的“歡迎隊伍”。
李凡也愣住了,他抱著懷里的東西,看看橫幅,又看看顧勇軍那張正在由紅轉青的臉,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嚯,這是干啥呢?
迎接我?
這陣仗,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