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一聲刺耳的輪胎摩擦聲,驚醒了半夢半醒的聶凌希,腦海中有鐘鼓聲在回蕩,睜開眼,黑如墨的瞳孔反射出車前方被白雪覆蓋的城市立牌,臨城,附屬于京市的一座城區,此刻正有工作人員在清理積雪,周圍不少車輛因為這場大雪而停滯不前。
聶凌希單手輕輕按了按酸痛的雙眼,有些沒睡醒,想繼續睡,忽而這時前排響起聒噪的埋怨聲,再次把她醞釀的困意給打斷,眼底一閃而過的不悅。
“真邪了門了,自從接上她,這雪就沒停過!我們都走了小半個月了,又又又封路!老子真服了!”
“小聲點,她聽到你編排她回頭告狀你就完了?!?/p>
“怕個屁,聶家要是真把她當大小姐,只會讓咱倆來接?聶家不說八抬大轎,起碼先生會親自來,讓我們來接,還不是為了做做表面功夫,也就你怕得要死。
再說直白點,這后面坐著的還一定是不是真的呢,死了十五年,又活了,你當看電視劇呢?”
聶凌希聽到這眼中異色一閃而過,聶家,臨城首富,存在上百年,家族枝繁葉茂,底蘊殷實,企業涉獵廣泛,大多數深受群眾擁護,都說無奸不商,聶家的水同樣深不可測。
而她,本是聶家大小姐,母親在她出生時去世,第二年父親再娶,帶回來了只比她小三天的妹妹和才出生的弟弟,兩個人全都跟她生父有血緣關系,那時小什么都不懂。
她剛滿四歲,因一個算命的說她克親克友克家業,聶家深信不疑,當晚她被丟到山林任由自生自滅十五年,聶家上下卻說她走丟了,找到時已經死了,聽說還用了最大的安葬之禮給她做了衣冠冢。
但從十月開始,聶家上下被輿論包裹,她還活著的消息被冠上了販賣兒童、故意丟棄等字眼,一開始他們還不在意,到了十一月底,聶家公司因此股票大跌,連續幾家海外公司拒絕合作,臨城知曉此事的人沒人在意真相如何,只想看聶家的笑話,加上網絡輿論經久不息,假的也成了真的。
聶家慌了,開始四處尋找,一個月前得知她在山澗道館生活,連夜派人來接,在網上和采訪里說明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女兒還活著的消息,他們是被騙了,聲淚俱下,小部分網友開始倒戈。
聶凌希把手揣回口袋里,坐得板正,視線眺望窗外,路邊搭建的廠房被白雪覆蓋,多數已經看不清樣貌,她縮了縮脖子,把半張臉埋進圍巾當中,只露出一雙不辨喜怒的桃花眼。
前排嘀咕的兩人見她醒了,嘴上說著不怕,相互看一眼還是閉了嘴。
很快,在工作人員的清理下,道路通了,司機啟動車子,可連續啟動三次,車子只響不動,引擎蓋里還冒出黑煙,嚇得兩人立馬走下車,仿佛下一秒車子就要爆炸了。
聶凌希慢慢悠悠走下車,就聽到一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踹車子。
“真特么的點背!關鍵時刻車子還拋錨了!”男人瞪了眼若無其事的聶凌希,似把這個問題歸咎在了她身上,嘴里咬牙切齒地小聲嘀咕:“掃把星!”
聶凌希不語,半張臉埋在圍巾里,低眸注視著自己有些臟的雪地靴,蹙了蹙眉,明明記得出道館時洗得很干凈啊,怎么就又臟了?
兩人心中有氣,沒管聶凌希,罵罵咧咧地把車子往就近修車鋪推。
聶凌希跟著他們來到修車鋪門口,不經意間看到停在不遠處的一輛粉紅色越野車,車輪比一般越野車要大,定睛一看,越野車燈上還鑲了黑鉆,駕駛位車窗上還有個眼睛在動,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改裝過的。
聶凌希轉頭看了眼四周,除了馬路上擁堵的車子,四周可以用荒無人煙來形容,這修車鋪旁邊停一輛這種車子,是正經修車鋪嗎?
思考不到三秒,聶凌希就被寒意驅散了興趣,邁步往里走,剛越過大門,一坨黑影直直朝自己飛來,她腳下一轉,本能閃躲,似嚇到般頭往圍巾里縮了縮,眨巴著眼睛看向飛來的是什么。
看清是進門的司機,眉頭微不可察地抬了抬。
“你...你,你特么的……”司機捂住胸口疼得說不出話來。
聶凌希順他手指方向,看到站在修車鋪門口睡眼惺忪,臉上掛著怒火的男人,他衣衫半開,露出微微泛紅的胸膛,褲子也松了。
聶凌希不禁愣了下,心底嘟囔:‘臨城民風……挺開放。’
男人沒注意到聶凌希的存在,一腳踹在旁邊還想說話的人身上,不耐煩呵斥:“眼睛不用就捐了,這特么不是修車鋪,再嚷嚷老子廢了你們!滾!”
一股子野蠻勁,把兩個人嚇得一愣一愣,緊接著大門被關上,黑粉色的牌子掛在門上一搖一晃。
聶凌希仔細看了眼房子,的確不像修車的,倒是像個工作室,具體是什么的工作室,她懶得再觀察,默默垂下頭,打了個哈欠。
旁邊兩人相互攙扶著站起身,一人忍不住大罵:“不修車你開什么店,戲弄人啊,等老子回去了,帶人把你這地給掀翻!”
門內沒動靜,兩人眼看時間不多,咬著牙咽下這口氣一瘸一拐往外走,完全不在意聶凌希有沒有跟上。
還好是在臨城邊界,打個電話接他們的人很快就來了。
車子停穩,聶凌希坐進后排,接她的兩人去了另外一輛車,這輛車暖氣足,她剛坐下沒多久,就感覺有些悶。
前排若有似無的打量,聶凌希權當不存在,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
這時,那打量的人出了聲,語氣算不上恭敬:“聶小姐,老太太說你剛回來對聶家不熟,認親宴的事情暫時擱置,讓你先到老太太身邊學習一下聶家規矩后再商議認親宴的事情,畢竟聶家不是山野,規矩多,結交的也不是那些個山野莽夫。”
聶凌希目光移到男人身上,聲音溫吞不答反問:“你叫什么名字?”
他輕笑道:“我叫宋明,是聶家現在的管家?!?/p>
“這是誰的意思?”聶凌希語氣輕飄,桃花眼眸流光閃爍,似隨口一問,不辨喜怒。
宋明稍怔,沒料到聶凌希會這么說,張了張嘴:“是老太太,聶……”
聶凌希無意聽他解釋,淡聲打斷:“聶家規矩再大,也沒有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回來當天,親生父親不著急相見的,所以管家,我們去接父親好不好?見了再學規矩也不遲,你覺得呢?”
她笑著,宋明張了張嘴,愣了好一會兒:“?。窟@,這不符合規矩。”
“規矩難道不是人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