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降位的旨意,猶如一道驚雷從天而下,讓蘇修儀不禁跌跪在地。
宣紙的太監合上圣旨,遞給她。
“小主,快起來接旨吧。”
小主,現在都已經改口叫她小主了嗎?
蘇清容臉上神色怨憤又不甘,接過了圣旨。
“那咱家就走了,夜深了,小主早些安歇吧。”
御前的人走了,蘭湘趕緊膝行上前扶起蘇婕妤。
“小主!切莫傷心,御前失儀陛下降罪是理所當然的,誰也逃不過,所幸只是降位,來日方長,小主的位分要升起來,也是很快的。”
蘇清容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蘭湘,陛下不是喜歡我嗎?為什么如此狠心?我現在已掉出九嬪之外,見了那江映梨,竟然還要向她行禮叫她娘娘!”
越說,蘇修儀心中的屈辱就越深,肩膀都在發抖。
蘭湘扶住她,竭力寬慰:“小主不可灰心啊,小主您想,陛下只降了位分,沒有讓小主遷宮,不正因念著與娘娘的情嗎?”
蘇清容愣了愣,遲疑地看向蘭湘:“你說的,是真的?”
蘭湘眼里有些復雜,雖說小主太癡迷于陛下不是好事,但眼下得先讓小主振作起來。
她點頭,“是啊,小主現在還居一宮主位,說明陛下還是不忍責罰小主太過。”
蘇清容把這話細細思索了一番,終于勉強平復了心情。
“你說得對,我不能氣餒,陛下心里有我,待陛下消氣了,就會來看我的。”
另一邊的柔福宮,徹夜吹吹拉彈唱,氣氛堪比過節。
宋昭儀本以為今日江映梨把蘇清容氣得跳腳已經夠爽了,沒想到晚上蘇清容還被降位了,實在是爽!
爽爽爽爽爽!
而此刻的昭華宮內,連翹是干什么活兒都情不自禁地哼歌。
江映梨從浴池出來后,連翹就與她說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娘娘,以后那蘇婕妤見了您,得低頭福身叫您娘娘了。”連翹把蘇婕妤三個字,咬得格外重。
江映梨捋著胸前的垂發,翹起唇角笑了笑,頗為神氣。
“今日她還在萬壽宮前挑事,拿位分壓我呢,看來,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長慶宮。
蕭承瀾剛批完一本折子,揉了揉額角,看向下面的三位朝臣。
殿內跪著的,從左至右依次是戶部侍郎沈希,工部司員外郎張潛,和司天監少監李宥年。
“陛下!大鄴過去三年連年大旱,今年八月末必降暴雨,到那時,汾河暴漲,兩岸百姓,良田,恐被盡數涂炭,不能再拖了。”
蕭承瀾睜開眼,長嘆一聲。
“少監,朕也知道不能再拖了,但你問問沈侍郎,他可能憑空變出銀子來?”
李少監沉默了,沈侍郎面色灰敗。
先帝在位末三年,連年大旱,大旱后便是大疫,且不說歲收不豐,賑災的銀子還要流水一般地從國庫運出去,現在國庫早空了。
更可笑的是,那些流水一般的銀子從國庫出去,層層油水剃下來,恐怕大半都沒走出京城,都在那幾家的私庫里放著呢。
蕭承瀾看向工部司員外郎,“張卿,汾河拓道引流,新筑堤壩,最遲幾月動工?”
張潛道:“按工程體量看,最遲...最遲月末就要將銀子撥出,如此才有足夠的動工時間,趕在漲汛之前完工。”
沈侍郎當即就駁道:“月末?再擠不出更多的時間了嗎?那可是十五萬兩白銀,現在國庫東平西湊,最多湊出個五萬兩,其余的是東南軍需,萬不可動啊。”
張潛皺眉拍手:“這已經是最趕的時間了!侍郎還要擠,難道非要拖下去,看那洪水沖過來,大家跟著沒修好的堤壩一起完蛋嗎!”
沈侍郎當即瞪眼,“張大人這話是何意?是國庫沒銀子,又不是老夫不給工部撥銀子,你就算把老夫的頭砍下來,也憑空變不出十五萬兩!”
蕭承瀾揉了揉眉心。
“幾位愛卿不要吵了,朕今日召你們來是想問你們除銀子以外的事意外安排得如何。”
張潛稟報道:“陛下,從圖紙,督工,下到地方進料,人手等一應事務都已經擬定成卷,這兩日便可呈給陛下。”
沈侍郎也道:“需要遷出河岸的村戶也已經擬定成冊,戶籍,落戶的事,已經在辦了。”
“如此便好,先把能做的做了,至于銀子,朕會同沈侍郎一起想辦法。”
沈侍郎怔然,眼眶微濕:“陛下!陛下日理萬機,做的都是重中之重的決策,臣無能!竟然讓陛下親自為銀錢操勞。”
蕭承瀾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無妨,何況,眼下境況,朕的確比你好湊銀子。”
御駕三日未曾踏足后宮,第四日夜,御前消息讓人驚掉下巴。
陛下又翻了啟祥宮蘇婕妤的牌子。
得知此事的宋昭儀驚得從貴妃榻上跳起來。
“什么?你莫不是聽錯了?陛下上次來后宮,不是才從她那兒甩袖而去嗎?”
寒露:“消息千真萬確呀娘娘。”
宋昭儀“嘖”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這下又讓小人得志了。”
啟祥宮內,蘇婕妤激動地在殿內來回踱步。
是她誤會陛下了,她還以為陛下對她狠心,原來,陛下一直記掛著她。
這幾日陛下都沒翻牌子,今日踏足后宮,第一個就是來她這兒。
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服侍陛下,讓陛下知道她的心意。
“陛下駕到,蘇婕妤接駕——”
蘇清容跪著接駕,余光中,帝王的龍袍慢慢接近她,卻在幾步外站定。
“蘇婕妤,你可怨朕?”
蘇清容緩緩抬頭,看著蕭承瀾,眼睛里有盈盈淚光閃動。
“嬪妾怎么敢怨呢?嬪妾只是...只是有些委屈。陛下根本不知道嬪妾的心意,就丟下嬪妾一個人。”
“你難道就知道朕的心意了嗎?”
蘇清容一怔,“陛下...”
蕭承瀾眉宇間有些苦澀,“朕盼著你禁足結束,終于能見你,你靠近朕卻屢屢作嘔,你若不喜靠近朕,又何必要入宮呢?”
蘇清容頓時心碎成數片,急切道:“怎么可能呢!嬪妾怎么可能不喜歡陛下呢,嬪妾日夜思念陛下,上次真的是身子不適,并非是對陛下啊。”
蕭承瀾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聲音柔和了下來。
“是么,那你證明給朕看。”
他朝蘇清容伸出手,“愛妃,過來吧。”
幸福就在眼前,蘇清容笑著起身,提著裙擺朝蕭承瀾跑去。
在她想一把摟住蕭承瀾腰的時候,那眩暈的感覺再度來勢洶洶地襲來。
蘇清容臉色一白,竭力壓制干嘔的沖動,但也無法再動一下。
蕭承瀾還朝她伸著手,笑容溫和。
“愛妃,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