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十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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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一個月。
隊里訓練的時間比池冬槐預想中要長一些,就連宿舍幾個人都擔心她。
“槐槐,你這樣訓練會不會有點影響你別的事情的安排?你要不跟他們商量一下,看怎么給你壓縮壓縮唄…”
池冬槐平日有多拼,她們都是知道的。
她是一個目標十分明確的人,大一開學就知道自己要修雙學位,未來要考研。
率先意識到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可以先一步付出行動。
大家都在擔心的時候,池冬槐自己倒是對這個時間安排沒有什么怨言。
她之前每天的學習安排雖然也有些緊張,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休息時間,她可是把自己養得很好。
離開媽媽的安排以后,池冬槐給自己的休息空余也是安排得很好。
現在無非只是把那些休息的時間變成了訓練的時間。
再額外…擠一點點,睡眠時間。
這對她來說根本不是難事,畢竟像她這樣的人,從小到大就沒睡過幾個飽覺。
其實最難的事情是要在這么忙碌的情況下瞞過媽媽。
池冬槐只能撒個謊,說自己最近忙著學習,學校這邊很多課程步入正軌,特別忙。
范心萍印象中,她絕對不是那種會隨便撒謊的孩子。
畢竟這是在她的嚴厲管教下培養出來的優等生。
她對池冬槐的說辭沒有產生太多懷疑,只是提醒她:“你現在知道自己認真學習是好事,但有時候也要注意休息。”
樂隊每個周末都訓練到很晚,每次都是宗遂順路送她回宿舍。
兩人一來二去地也混得熟悉。
池冬槐開始知道,原來宗遂跟薄言是從軍訓開始就關系很好,他們不僅是同系同班,還是同宿舍的舍友。
他倆關系是真挺鐵的。
難怪方時和吉陽冰都經常說,如果有什么關于薄言的事情搞不明白或者搞不定,就去問宗遂。
大學室友是最互相了解的關系。
比起初高中多數交流在學習層面和青春期喜好的局限性,大學室友是最接近對方一切的關系。
不管是生活習慣還是家庭背景、關系,性格還是喜好,亦或是為人處世的方式。
不僅優點和缺點會暴露在對方面前,弱點也會。
薄言和宗遂明明是一個宿舍的,但是每次他們回去,薄言從來沒有一起過,池冬槐也覺得奇怪。
某天訓練結束后,回去的路上,她問宗遂:“他從來都不回宿舍的嗎?”
“以前回的,最近都回他自己的房子了,不太住在宿舍?!?/p>
“他還自己租了房子?”池冬槐知道有些大學生不會住宿舍,但她的接觸中還是覺得少見。
“嗯,蔚藍半島?!弊谒斓恼Z氣讓人聽不清,“這邊比較知名的別墅區,離學校不算太遠,開車的話二十分鐘內,比很多上班族通勤時間短多了?!?/p>
池冬槐若有所思地點頭,提取了這句話里所有的有用信息。
一個人住京北的別墅,還有車。
“哦,他真有錢啊。”她如此感嘆道。
當初薄言二話不說給她抬回來那架限量版的架子鼓的時候,她就知道他肯定很有錢,但的確沒想到…
他還真是個這樣的大少爺。
外形條件和家境都好,會唱歌會彈電吉他,還會自己寫歌,對身邊的人也大方。
除了性格是有點差。
但就這點缺點,在其他的客觀優點的基礎下,都會變成可以包容的小問題。
池冬槐咀嚼著口中的薄荷奶糖:“難怪那么多女生喜歡他,他受歡迎也是很正常的。”
身旁的人忽然放緩了腳步。
池冬槐也停頓了一下,隨后聽到宗遂開著玩笑說:“那你呢?”
她有點懵:“嗯?”
“他條件是好?!弊谒鞜o奈聳肩,依舊是輕松玩笑的語氣,“怎么樣,也符合你的擇偶標準?”
“不符合。”池冬槐飛快否認,“他的性格…”
“性格太惡劣了?”宗遂接著問。
畢竟這段時間,薄言還是那個死態度,對誰都是一股子脾氣,池冬槐好幾次被他兇到,最后是宗遂去勸。
只能說好在池冬槐脾氣好。
大少爺每次發脾氣,池冬槐都不吵不鬧的,就把情緒給消化了。
“也不是?!背囟睌宽种妇谷挥行┎蛔杂X地顫抖,“我感覺他這個人骨子里很冷血?!?/p>
越接觸,越覺得冷血。
剛開始那段時間,池冬槐覺得薄言就是脾氣臭了點,別的也還行,其實算不上是一個不好的人吧。
但后來,她發現薄言是冷血的。
畢竟樂隊每周訓練,大家接觸的時間也會越來越多。
更加深入的接觸以后,她發現薄言是一個受傷、就算見血了也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反應的人。
他對見血這件事的反應非常小。
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
總是冷靜地處理一切,冷靜到有些非人類。
同時,他這個人好像沒有什么共情能力,對大多數人不存在憐憫之心,每次大家看到什么社會新聞聚在一起感到心疼的時候。
薄言總是冷漠的。
而“冷血”,正是池冬槐最害怕的人性特征。
…
十一月中旬,秋色越來越濃。
一陣秋風過后,前幾日還鋪滿金黃的銀杏大道突然蕭條。
但這個時期各大高校,校園氛圍確實越來越熱烈,比炎炎夏日更加,熱情的浪潮席卷而來。
這個時節。
新生開學流程和軍訓流程早已走完,專業課和學習方面的安排也開始穩定地推進。
開始正式迎來一年一度最受學生關注的娛樂活動——
“校園十佳歌手大賽?!?/p>
“Blue Sea and Die”這段時間的訓練,正是為了這個活動的開場表演做準備。
這是池冬槐在樂隊的第一次上正式的舞臺。
后臺準備時,她站在旁邊深呼吸調整自己的心跳頻率,緊張肯定是有些緊張的,但她不是輕易怯場的人。
池冬槐知道自己在別人眼里還算是溫和派性格,但她的自我認知里,溫和柔軟和怯懦是不同的。
雖然很多人都會混淆這兩個性格特點,也容易被誤會。
但至少她自己不會這么認為。
而且,她也不會因怯而退。
池冬槐很少有這樣的機會登上舞臺,她從小就因為長相出眾,經常被老師抓著,想叫她去當撐門面的。
范心萍覺得參加這些活動總歸影響學習,她也不讓池冬槐去參加那些活動和舞臺。
今天!她終于要登上這個夢寐以求的舞臺了!
“小槐?!弊谒煲呀浉苁?,便換了稱呼,“別緊張,一會兒我就在舞臺前面,就跟平時一樣?!?/p>
宗遂很會引導人。
池冬槐是會打鼓,但會打和會表演是兩回事,上舞臺不僅要音樂做得好,還需要跟觀眾之間也有肢體、眼神上的交流。
加入樂隊之前池冬槐信誓旦旦要把薄言的C位擠下去,加入以后她有時候覺得。
這個當“魚鉤”釣人的任務還是薄言來吧!
宗遂很會觀察,也很洞悉這些細節,他知道她的擔心,對帶領新人也很有經驗。
所以這段時間,他總會站在舞臺下面。
反復調整后,找到池冬槐抬頭時目光所及的最佳位置。
然后,朝她微笑著揮手。
這讓池冬槐覺得,有他在的地方,總給人一種安心感。
池冬槐點頭跟他確認,說:“等這次演出順利結束!我請你吃小蛋糕!”
“好哦,我很期待你的小蛋糕。”宗遂笑得眉眼彎彎。
他率先安撫好池冬槐的情緒后才去跟其他人做最后的確認,在這個舞臺的后臺準備區,薄言也免不了被人圍著。
“薄言!上次彩排給你們的歌聽了個前奏,這首怎么說,什么時候寫的?。俊?/p>
“這次演出肯定又是大成功的啦,怎么樣,慶祝你們新鼓手加入,去你家開個party唄?”
在這個圈子里,誰有錢這事根本就藏不住一點。
那可是蔚藍半島!
目前市價是在四千萬上下一套,剛開始大家覺得薄言應該是租了一套房在那兒。
租金就挺夸張的了,一個月租金得頂多少普通家庭的年收入啊。
但后來,據小道消息稱,他那套房子是買的。
誰都想去薄言那家里轉悠轉悠。
薄言那邊熱鬧圍簇,宗遂正在跟方時和吉陽冰說話,池冬槐本來默默地坐在旁邊,安靜呆著。
如果這次演出很順利,她要跟媽媽坦白嗎…?
正想著,身前的光忽然被人擋住,她抬眸看過去,還沒見著人,先看到對方遞過來的手機。
“你好。”
“我覺得你好可愛,可以加個微信認識一下嗎?”
非常典型的搭訕。
她搖頭拒絕,對方卻沒覺得有什么,甚至還往她這邊更靠近了一步,繼續說。
“先交個朋友嘛,我沒有什么壞心思的?!?/p>
池冬槐皺眉,下意識抗拒:“我沒有交新朋友的打算?!?/p>
“都上大學了,人際關系很重要的,說不定以后……”我能幫上你一些忙。
男生這窮追不舍的說辭都已經準備好了,卻忽然感覺自己后背一涼,有人摁住他的肩膀,把他扔到了一邊兒。
“不是——”他正想生氣,“你有病吧?”
薄言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手里的魔方不停轉動。
連拼魔方都不低頭看,全靠肌肉記憶。
“誰有?。俊北⊙允稚系哪Х睫D完最后一下,拼出完整的六個面后,拋向半空中,又接住。
搭訕的男生瞬間沒說話。
薄言這樣的人物誰會沒有聽說,別的就不說了,他這人是出了名的性格很差。
說是路過的狗都可能被他踢一腳。
薄言才不管是你誰,天王老子來了他都直接罵的。
他們有些圈子里就盛傳那么一句話,說是千萬別惹薄言生氣,他罵你兩句算是輕的。
別惹脾氣不好的人,特別是法學系的,脾氣不好的人。
他道理肯定比你多。
男生自討沒趣,惹上薄言算倒霉,只能訕訕離開,人走了以后,薄言垂眼看了池冬槐一會兒。
她坐得非常乖巧端正,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眼巴巴看著他呢,還確認了一下那個騷擾她的人已經屁滾尿流地溜了。
薄言冷笑了一聲。
怎么覺得,看著她心情就有點煩呢?
這是什么糖漬糯糍粑啊。
以前沒覺得這么煩,現在越相處越覺得她性格軟得隨便捏,看著令人煩躁。
池冬槐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中,連謝謝都忘了說,而是目光挪向了薄言手里的那個魔方。
她忽然咽了咽口水,饞饞地問:“你會玩魔方?”
“今天你這是沒長眼睛還是腦子被吃了?”薄言記得她剛才自己是看到了的。
他會不會玩,不是很明顯?需要問?
池冬槐也不惱,略微有些傾身向前:“可以給我玩會兒嗎?”
他的魔方好漂亮,不是那種普通的色彩款式,而是半透明的藍粉黃混色,像一杯夏日氣泡水。
薄言沒說不行,但他問:“你會拼?”
“不會?!背囟闭\實回答,“但我一直都很想學會怎么拼這個?!?/p>
中學時代非常風靡。
那時候班上的男男女女都會聚集在一起研究怎么拼,先學會的人會把公式教給沒學會的人。
后來大家都會了,就開始拼手速。
玩得廢寢忘食,上課下課沒事都拼一下,走路上都要動動手指,設置每天閉上眼都在擰魔方。
但很可惜。
這也是一項池冬槐沒有參與上的青春記憶。
她的中學時代是十分無趣的,別人都無數種釋放壓力的方式,而她…唯有一項,不太說得出口的解壓方式。
因為過往太無趣,所以池冬槐決定,上大學以后要好好地把自己再養一遍!
她就這么渴望地看著薄言。
他忽然抬手,將這個魔方丟到她的腿上,砸得她的大腿內側有點疼。
“拿去玩,送你了?!北⊙缘故谴蠓?,“但我不包教?!?/p>
池冬槐根本沒在乎被砸疼的感覺,只知道薄言把漂亮魔方給她玩兒了,她抬頭對他笑。
“謝謝啦!”
薄言沒回應,他的手揣在衣兜里,用毫無波瀾的眼神看她,過了會兒才轉身。
宗遂跟那邊聊完,等到通知快要上臺的時候,他又掉頭回去找池冬槐,發現她正低頭認真擺弄著手里的魔方。
哪兒還有一點緊張的心思,注意力全在玩魔方上了。
這倒是個好消息。
但宗遂心間略有不悅,輕蹙眉,他稍微調整好自己那半拍的微妙感受,朝著她走過去。
池冬槐實在是入迷,剛開始都沒意識到他的靠近,宗遂小聲喚了她的名字好幾道,她才回過神來。
“啊,要上臺了嗎?”池冬槐趕緊起身,把魔方放進自己的雙肩包的隔層里好好收起來。
“嗯?!弊谒禳c頭,“別緊張哦,我在的。”
“嗯嗯,我會好好加油的?!背囟闭f著,把放好東西的包遞給他。
宗遂作為經理,有幫大家照看東西的義務。
池冬槐收拾好,舒展了一下自己的關節,準備也跟著引導的工作人員過去了。
剛邁出去一步,忽然聽到身后的人叫她。
“小槐。”宗遂忽然有些話想問,“那個魔方,需要我幫你還給薄言嗎?”
池冬槐的語氣和腳步都是輕盈的,她笑著告訴他:“不用啦!他說送我了。”
輕飄飄的一句。
送她了。
宗遂的眉心一跳,垂眼看著這合上的拉鏈,里面裝著原本屬于薄言的魔方。
而那個魔方,是薄言最喜歡的一枚限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