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負有心人,趙安和丁蒲帶著灰頭土腦的家丁們成功了。
趙安和丁蒲了解原理后,連連稱贊火炕的設計,比如煙道設計成回龍型,能延長熱氣滯留的時間等。
家丁們原先都以為盤炕這個東西很復雜,但是實際上手以后,發現單純的砌磚并不難,但讓他們講那個什么原理,他們便不知道了。
春意很是興奮,指揮幾個做雜事的婢女將炕仔仔細細的擦干凈,自己再拿著漂亮的繡褥鋪在炕上,鋪了足足厚厚兩層。
家丁們在室外的獨立灶膛燒秸稈和木柴,以實驗這火炕是否真的成功了。
對于這在外面的獨立灶膛,春意也不打算將它閑置,等天氣再冷些時,就溫些茶湯點心,以便林肆隨取隨吃。
春意對自己這個想法非常滿意,再林肆踏進這件炕屋的時候,便和林肆說。
林肆的身高又竄了一截,比春意高了快半個頭。
林肆摸了摸春意的小腦袋,“這個想法不錯?!?/p>
一眾家丁見到林肆來,都齊齊行禮,“縣主安好?!?/p>
林肆微微頷首,瞥了一眼趙安。
趙安立刻心領神會,上前來將家丁們這些日子的工作做了一個簡短的總結。
縣主府太大,因此只能單獨堆砌一個灶膛來做燒火口,若是推廣給百姓,只需要與廚房的灶臺相連,通過煙道加熱,倒是省了一些事。
春意陪著林肆在炕屋等,時不時的將手覆上柔軟的繡褥,反復幾次后,她驚道,“有溫度了,隔著這么厚的繡褥都能感覺到?!?/p>
灶膛燒火需要時間,熱氣傳遞過來也需要時間,春意手中的觸感雖是微微發熱,但也足夠讓她驚奇。
其余幾個粗使女婢也連連驚奇,有個從前家中也是北方的婢女忍不住想。
若是當時她所在的縣也有個一個安平縣主就好了,那她的阿娘阿父就不會沒熬過冬天,她也不會被叔伯賣了。
火炕上有了溫度,從肉眼和觸感來看,算是成功了。
但是林肆的要求遠遠不止如此,溫度的控制,熱量的時間,這些都需要詳細的記錄下來。
但是縣主府放眼識字并且能夠記錄的人,似乎只有.....自己和祝時溪。
而祝時溪現在沉迷解剖。
*
鐘地厭沒想到自己能有去縣主府的機會,至于為什么是他。
左莜如實回答,“你的從前就讀過書,學習進度相對其他的同學們要快一些,耽誤個幾日的課程也不礙事?!?/p>
鐘地厭:........
鐘地厭被錢遂帶進了縣主府。
這是他第一次來,好奇的打量同時,又有些吃驚。倒不是因為縣主府的大和奢靡,而是比他想象之中要小,并且樸素。
在進門之前,錢遂簡單和鐘地厭說清楚了他過來的目的。
記錄暫且不談,之前做肥田實驗時就曾做過,只不過這盤炕又是何物,竟能讓床有溫度,而且溫度剛剛好,不會太燙把人燙傷。
來到黎縣以后,鐘地厭自覺已經見識到太多匪夷所思的東西,以至于他現在已經放棄了思考。
但現在他依然會被這位縣主某些驚世駭俗的想法和舉動震驚。
因為這樣的火炕,到時也會在莊園堆砌。
上次是義診,這次又是火炕,不知道下次又會是什么。
不過鐘地厭總覺得給他們義診的那位娘子有些奇怪,若說奇怪在什么地方,那就是她看他們的眼神,感覺在閃著精光,尤其是對他。
鐘地厭現在都還記得,那位娘子略帶可惜的對他說,“你的骨頭長得很好?!敝皇呛竺嬗謬@息了幾聲,“若是能解剖到這樣好的骨頭就好了?!?/p>
鐘地厭不懂解剖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當時下意識的抖了抖身子,甚至感覺后背一陣發涼。
這位醫女娘子可真是奇怪。
錢遂的聲音將正在走神的鐘地厭拉回現實。
這間屋子名為炕屋,是為了盤炕臨時取的名字,隨后大家叫順口,便都這樣叫。
鐘地厭首先看見的就是炕屋門前的灶膛,有家丁負責在燒火添秸稈和木柴。
為了方便鐘地厭記錄,林肆特地給他準備了一張小桌子,以及筆墨,每一個時辰記錄自己的體感溫度和灶膛的情況。
至于這幾天的飯食,則是跟著縣主府的奴仆們一起吃。
對于記錄一事,鐘地厭已孰能生巧,也是在記錄的過程中,他發現簡化數字是真的方便便捷。
到了用午食的時間,鐘地厭被婢女帶著去奴仆們吃飯的地方。
鐘地厭禮貌道謝,跟在對方身后。
這位婢女是個健談的,對鐘地厭說道,“小郎君運氣好,今日正巧是奴仆們吃肉的日子?!?/p>
鐘地厭乖順拿著碗等打飯,只是他沒想到,縣主府的奴仆們吃的也是兔子。
期間他還隱約聽到其他奴仆們的聲音,“這次采購又買了不少兔子,看來下次吃肉也是吃兔子了?!?/p>
鐘地厭聽的疑惑,為何要買這么多兔子。
鐘地厭在縣主府記錄了四日,在離去之前將數據交給了錢遂。
甚至還偶遇了一次那位醫女娘子,只不過那位醫女娘子步履匆匆,雙手沾血,并未注意到他。
鐘地厭當場驚訝,但是轉頭看到婢女家丁并無一人有眼神有異,仿佛這位醫女娘子的日常就是這般。
“她手上有血,衣裙上也有,你們就這么視而不見?萬一她危害到縣主怎么辦?”鐘地厭語氣略顯焦急。
路過的婢女耐心回答:“小郎君不必多慮,祝娘子一直都是這般的,那血也不是人血,而是動物血。”
鐘地厭:......真是好生奇怪。
以鐘地厭交上來的記錄數據來看,火炕是非常成功,趙安和丁蒲有賞,干活的家丁也有賞。
林肆的原則一向是賞罰分明,做好的她交代的事情,該賞就得賞。
折騰了接近一個月的火炕終于成功,丁蒲終于放松了下來。
他終于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家丁活計中,不用每天晚上睡不著去想那什么熱量傳遞。
實在是太費腦子,他想做一些簡單的不用腦子的活計。
丁蒲雖得了賞錢,但他深知錢來的不容易,他甚至感覺自己頭發都變少了!
這樣的事,斷不能做第二次。
丁蒲暗暗想到。
丁蒲剛剛躺在自己的小木床上,門卻被別的家丁敲了又敲。
處于極度放松狀態的丁蒲懶懶答道:“何事?!?/p>
“丁蒲,你快些起來,這火炕要推廣至黎縣百姓,你和趙安要去作為那個什么技術指導,去幫助百姓堆砌火炕,縣主要我們一起炕屋呢,說是梁縣令過來了?!?/p>
丁蒲猛的一下咸魚打挺,“你說什么?”
*
黎縣的冬天一向是極冷的,寒風刺骨,到年關時還會下上一場大雪,家中若是秋收收成好一些的,能有些余糧或余錢去換和買上一點炭,一家人擠在一間屋子里,穿著夾了蘆花的夾層麻衣,圍著那點可憐的炭火,汲取微薄的溫度。
若是收成不好的,買不起炭,那便只能硬挨。
每年都有人熬不過冬天。
自從梁年來到黎縣做縣令以后,每年冬天,她都會自費給每家每戶送上一些炭。
數量不多,但不至于將人活活凍死。
林肆無數次感嘆,幸而梁年是土豪,否則當官像她這般當,早就破產了。
石金裹著填充了蘆花的麻衣,正在屋子里縫補衣服。
每到這個時候,找石金縫補衣服的人是最多的,添上一截布料,將孩童的衣服改大,這樣長了個子也能穿。
當然,最多的還是做夾層麻衣,往里頭塞蘆花和柳絮。
屋子門窗緊閉,但是架不住冷,石金的用針線手都有些僵,她趕緊哈了兩口氣,甩了甩手,讓手指活動起來。
今年應當會比往年好過一些的,石金想。
今年秋收收成這樣好,又有修建莊園的錢,可以多買些炭,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最冷的時候,得先熬一熬,下雪的時候再用炭。
石金的手一到冬天就發凍瘡,又癢又痛,這是沒辦法的事,黎縣百姓是個有九個都有凍瘡。
所以石金想趁著下雪生凍瘡前,將這些縫補的衣服全部弄完。
“阿姊,阿姊?!遍T外石頭的喊叫聲傳來。
石頭很少聲音這般大,上次聲音這般大,還是莊園修建有工錢的時候。
石頭的臉被凍的通紅,但是眼睛亮的不像話,“阿姊,縣主制出了一個什么叫火炕的東西,說是冬天在床上就會特別暖和,要縣主府的家丁們教我們修建呢!”
石金愣神兩秒,“什么火炕....”
“我也不知,說是先選幾戶人家做試點,若是愿意的,就讓家丁手把手教,教會了以后試點的人家再往巷子里教,巷子里就咱們家和孫匠人家被選做試點了!”
石金腦子發懵,“也就是說,以后冬天都不會再冷了?”
石頭和石金一樣,無條件成為了林肆的腦殘粉,脫口而出,“這是自然,那可是縣主想出來的東西,怎會有假?!?/p>
康竹青和石土從地里回來,一雙手凍的僵硬,一聽石頭說這個消息,兩個人愣了足足三秒鐘,和石金的反應一模一樣。
“那火炕真的有這么暖和?”石土顫著聲問。
石金重重點頭,“石頭和我說了以后,我特地去找了孫匠人,孫匠人說,百姓家中屋子小,只需要連著灶間堆砌一個什么通道,連在屋子里,再在屋子里堆砌一張床,灶臺只要在燒火,那床上就暖和,連帶著屋子里都暖,咱們只需要出一點那個什么磚費就好了。”
康竹青一邊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也顧不得什么冷,“我們家竟被選做試點了,這是什么好運氣?!?/p>
石土依舊呆呆的,“那些家丁什么時候過來教啊,我能學會嗎?!?/p>
康竹青一巴掌拍在石土的背上,“你個蠢東西,學不會也得學會,咱們家可是被選中的試點,怎么能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