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趙知靜順著秦婉兒的視線看過去,人群中央款款走來一位女子,身著雪白底繡紅梅的襖裙,底邊有銀絲若隱若現,身形偏清瘦,氣質冷淡,神色高傲,姝麗的容貌襯托得旁邊的貴女都黯然失色。
趙知靜覺得這位瞧著有幾分熟悉。
想了想,這神情,這氣質,不就是那裝模作樣的太子嗎?
“沒想到廖晴雪竟然來了?!鼻赝駜翰豢伤甲h道。
看秦婉兒一臉這故事很復雜的表情,趙知靜來了興趣,避開眾人,拉著人躲到了旁邊,暗搓搓追問道:“有啥八卦?快講講!”
這也太興奮了吧?
秦婉兒警惕性地看了眼四周,見沒人注意,才借著帕子掩飾小聲回答:“丞相府的廖晴雪跟安順府的姜蘭呀,這兩人是雍城人公認的絕色雙姝,特別是廖晴雪,學富五車不說,人也——”
“等等,不要說遠了,丞相府的姑娘來這兒有什么問題?”趙知靜打斷秦婉兒的滔滔不絕。
“問題就大了!”
秦婉兒聲音禁不住大了些,嚇得她矮了矮身子,見沒引人注意才小聲道:“這兩位不僅因美貌出名,最重要的是兩位都是太子的愛慕者,而且家世都不錯,是未來太子妃的重要人選,特別是這位廖晴雪,她爹可是太子的座師,算得上青梅竹馬了,她當太子妃的呼聲可是最高的!”
“也就是說這次壽宴,以廖晴雪的家室,宴會的目的她比我們更清楚,她本可以不來,還是來了,對吧?”
“沒錯。”秦婉兒道。
“她想當那個王妃候補啊?!壁w知靜見美人長得一副清冷絕艷的樣子,不像是喜歡追逐權利的人。
秦婉兒替太子委屈:“肯定是,你看姜蘭今天就沒來!”
另一邊,廖晴雪神色淡淡地與周圍人寒暄。
“晴雪來了?這幾日雪大,你身子骨弱,不若還是進里屋歇著吧?”說話的人是昌平侯府的二姑娘柳絲絲,她知道自己表哥永王一直中意廖晴雪,這次好不容易把人請過來,柳絲絲自然不放過與對方親近的機會。
“不用了,此處就好?!?/p>
“我表哥早就想找機會與晴雪你聊聊了,上回你作的那副雪山飛鶴圖,畫技非常高超,我表哥說你可當得一聲大師了?!?/p>
“永王謬贊。”廖晴雪依舊淡淡的,柳絲絲說得都口干了,這位還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樣。
裝什么?
柳絲絲面上笑意盈盈,心里氣得厲害。
不過是一個丞相之女罷了,接了帖子,還不是來了,還拿捏個什么勁兒?
恨表哥眼盲心盲,就喜歡這種假模假樣的,真是晦氣!
“晴雪是不是沒有見到某人,所以對我的話不敢興趣???”柳絲絲來了幾分火氣,別有深意地笑著道:“別著急,你想找的人很快就要來了?!?/p>
“柳姑娘慎言,晴雪只是來為老夫人賀壽,別無他意?!绷z絲抿了抿嘴,有些不悅。
正說著,前方突然走來一人,正是北周貴妃之子,永王劉封。
趙知靜看了眼對面人的長相,有些失望,比起那位太子,這永王就長得普普通通了。
“表妹,怎么能讓廖姑娘跟各位姑娘就這么站著?這兒也太冷了。”永王朗聲道。
“這兒可不冷,我看表哥是替人覺得冷吧?”柳絲絲不樂意了。
“說得什么話?”永王不悅地看了眼柳絲絲。
“廖姑娘還是跟我進去吧,暖廳里人多,我娘跟祖母早想著見一見你了,里間都是各府的當家夫人們在聊天,你應該都認識?!绷z絲提議道。
“多謝永王、柳姑娘好意,晴雪想在此處賞雪,有母親在里間陪著侯夫人就可以了。”廖晴雪這次話多了些。
聽了一耳朵無聊的事,趙知靜攏了攏狐裘。
她們不覺得冷,我冷?。?/p>
趙知靜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招來一個丫鬟問道:“暖廳到底在哪個方向?我想先進去歇歇,凍得快不行了?!?/p>
丫鬟詫異地看了眼趙知靜,回道:“小姐,您確定是要去暖廳嗎?”
秦婉兒扯了扯趙知靜的袖子道:“里面都是些貴族夫人,你進去干什么?你人都認不全!”
這邊的喧嘩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位安定縣主來了?”
“昌平侯府居然把她請來了?”
“她不是被太子,不是,被圣人安排閉門思過嗎?”
“惹了太子厭惡,這是來高攀永王這根枝了?”
“永王知道嗎?”
“永王怎么看?”
本來是正常的宴會,因為趙知靜的出現,瞬間引起了場上的熱烈討論。
永王怎么看?
永王當然斜著眼睛看,趙知靜作為手握重權的鎮北侯之女,自然是有拉攏的價值的,但是這幾年陛下心思越來越明顯,鎮北侯府地位特殊,他可不想挨著邊,弄臟了羽毛。
“帶安定縣主去見一見外祖母吧?!庇劳鯎]揮手,示意丫鬟帶著人離開,說完又回頭對廖晴雪道:“本王記得廖姑娘對雪山紅梅情有獨鐘,侯府有一處院落種滿了紅梅,開得正好,是本王母妃出閣前命人種下的,待會兒雪下得小些后,本王倒可以帶廖姑娘去看看了?!?/p>
“不用麻煩永王了,雪中無梅,心中有梅就可以了。”廖晴雪淺笑。
柳絲絲看不慣廖晴雪文縐縐的模樣,在旁邊冒出了句:“哎,紅梅府里種得可不多,只有那奉國寺后山,那滿山的紅梅才美呢?!?/p>
“況且,美的不是梅花,說不定是梅花樹下飲茶的人呢?!?/p>
“廖姑娘,跟太子哥哥一樣,都不怕冷呢。”
柳絲絲話落,廖晴雪跟永王齊齊黑臉。
還沒走的趙知靜差點笑出聲來。
瞧這濾鏡多厚!
還雪中飲茶呢,那假和尚真太子可不會做這種雅事,離開莊子前,那位留白還過來帶走了她精心制作的兩個暖爐。
“且慢,”廖晴雪攔住丫鬟,對其他人道:“我陪著安定縣主進去吧,各位繼續聊天便是?!?/p>
“廖姑娘隨意?!?/p>
連續被怠慢,畢竟是天之驕子,永王也冷下臉來。
柳絲絲示意丫鬟領著離開。
廖晴雪頭也不回地跟著丫鬟走了。
趙知靜一路上就很尷尬,秦婉兒那個塑料姐妹借口尿遁了。
到了這古代,都能聽到有人用這個借口,簡直離譜!
走了不知多久,廖晴雪突然開口道:“梁永怡跟太子的那副畫,是你安排人散布的吧?你膽子倒是挺大。”
趙知靜當然不可能承認是自己干的啊。
況且到了最后,畫像越傳越廣,很明顯有人在搞渾水,她雇的那點人可沒法這么給力。
“廖姑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哦?!壁w知靜一副驚訝地道。
沒理會趙知靜的話,廖晴雪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然自顧自道:“他竟然沒有對你怎么樣,這么大的事,竟然——”
“安定縣主,”廖晴雪突然幾步走到了趙知靜身邊,問道:“你認為今天我來這里來錯了嗎?”
這人有沒有毛病,我跟她很熟嗎?
看美人一副茫然的表情,趙知靜秉持著惜花的精神道:“來都來了,糾結這些干什么?”
廖晴雪用前面丫鬟聽不見的聲音道:“他們想讓我嫁給永王,我不愿意,你認為我該答應嗎?”
“當然不啊,”趙知靜半點思考都沒有,直接回道:“太子至少是個天仙,永王最多是個河神?!?/p>
“你說永王比不上太子,你……說的是地位?”廖晴雪糊涂了。
“不不不,”趙知靜否定道:“我說的是長相啊,河神嘛,有可能是河里的烏魚變的,不過□□成精了也有可能,自然不能跟天仙比,有了天仙,誰眼里還看得到其他?再說了,對著天仙,就是每頓飯都能多吃兩口呢?!?/p>
廖晴雪:“……”
停下腳步,廖晴雪定定看了一會兒趙知靜,最后才道:“你真是個有趣的人?!?/p>
暖廳比方才那處更寬闊,即便是嚴寒的冬日,依舊溫暖如春。
趙知靜甚至覺得自己身上的狐裘有些熱了。
這金絲碳也用得過于奢侈了。
“廖晴雪,安定拜見老夫人。”廖晴雪帶著趙知靜向著堂上的人行禮。
坐在正中間的正是這次壽宴的正主,昌平侯府老夫人,身著福壽祿襖子的白胖老婦人見到廖晴雪,笑呵呵道:“是晴雪來了啊,我跟你母親方才還說起你呢?!?/p>
“祝老夫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绷吻缪┗卮鸬皿w。
“好孩子?!崩戏蛉诵Φ貌[了眼。
“還有安定縣主,老身聽聞,你不久前被陛下罰了,可有在家好好反???”轉向趙知靜時,昌平侯老夫人語氣淡淡。
“多謝您掛念,反省是反省了,”趙知靜頓了頓,道:“不過閉門思過太久,安定多了愛思考的毛病,比如,”
“來到了您府上,大感于貴府小小一個壽宴,用的金絲碳都快比皇宮里多了,反正我們府上,是用不起的?!?/p>
老夫人:“……”
眾人:“……”
廖晴雪用莫名的眼神看了眼趙知靜,半晌,又低下頭來。
“安定縣主過于夸張了,”老夫人神色一凜,“皇宮里的規格,侯府豈能比得上?還是說,安定縣主比我這貴妃的外家還要清楚?”
“哦,我沒說我清楚啊,”趙知靜道:“我就是有感而發嘛,原來皇宮里用的金絲碳更多嗎?恕我孤陋寡聞了,小道消息果然信不得,看來宮里那些采買的都在哭窮啊。”
“不過老夫人你這么大年紀,應該知道,年輕人就是想法多嘛,就是說錯了,您多擔待嘛。”
“……”
老夫人憋了口氣,咽下去了。
“縣主還是先落座吧?!币贿叢遄斓氖遣胶畹膬合?,也就是柳絲絲的母親,她笑著說道:“那邊暖和?!?/p>
趙知靜半點不尷尬地坐在了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