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懷里的溫度。
傅斯越的手本能比大腦先做出反應,同樣緊緊擁抱住了江綰,告訴她自己就在這里。
不需要思考。
因為傅斯越意識到,江綰此刻需要他。
不是安慰,不是給她擦眼淚,而是要這樣陪著她,讓她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這個擁抱過于緊了。
可江綰卻依舊沒有松手,甚至覺得有些還不夠,她喜歡這樣的姿勢,可以有足夠的安全感。
她的臉埋在傅斯越胸前,任性的將眼淚都擦拭在上面。
耳邊卻在此刻響起傅斯越的聲音。
他用很輕的聲音,說出了很重的承諾。
他說的是:“綰綰,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永遠。”
*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反正江綰想抱多久,傅斯越自然就愿意陪她多久。
直到江綰松開手,胡亂拿衣袖擦了擦臉上殘留的淚痕,這才像沒事人一般拿起鑰匙打開那扇木門。
因為忐忑,鑰匙插了好幾次才成功。
伴隨著“嘎吱”一聲,門被從外面打開。
映入眼簾的畫面,和想象中一樣。
傅斯越幾乎做到了完美還原江綰記憶中的老屋。
大到餐桌沙發,小到桌上的一個杯子、花瓶,除了略新一些,都和江綰記憶里的幾乎找不到差別。
可想而知,為了盡可能布置還原老屋傅斯越在背后又費了多少心思。
江綰的目光被餐柜頂端的一個擺件吸引。
她愣住,隨即快步走上前拿起。
可愛的小兔子擺件,也算是以前熱門的IP,想淘一個差不多的很簡單。
但小兔子的左耳朵有一個三角形缺口,是小江綰很喜歡總拿起來看不小心摔著的,為此小江綰還懊惱自責了許久,好在并外婆沒有怪她。
就算傅斯越能買一個新的,也不可能有這種巧合。
江綰看向傅斯越。
她的疑問完全寫在臉上。
傅斯越摸了摸鼻子,有些緊張解釋道:“當年吊唁外婆的時候,不是我偷聽到了你媽說要賣房子這事嗎……”
當時的傅斯越連忙去告訴江綰,但在去之前他又靈機一動——
順手偷了個東西。
萬一房子已經被賣掉了,總得留點什么給江綰做念想吧。
只是后來江綰絕不提這件事,用當什么都沒發生過來自我麻痹,這個小兔子擺件也就被傅斯越藏在了柜子的最深處,現在才有機會拿出來。
江綰舉著小兔子的擺件,本能想將它放進包里帶回家,猶豫了一會又放回了原處,就讓它待在這里吧。
它是真的。
傅斯越的心意是真的。
這里曾經有過的回憶是真的。
此刻她的幸福與滿足也是真的。
*
兩人準備去看望一下外婆。
傅斯越的車里準備的食物都是江綰喜歡的。
傅斯越立刻提出:“要不然我先去買,村口有個小超市,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不用。”
江綰看著這些東西勾了勾唇角,她說:“我和外婆的口味很像,這些就很好了。”
她確實很像外婆,她們喜歡吃的東西也都差不多。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江綰喜歡外婆,所以外婆喜歡的她也就都喜歡。
前往墳地的路上,要走一片山路。
車不方便開過去,兩人就找了袋子將這些食物都裝上,徒步走了過去。
路上,還遇到了曾經的鄰居阿婆。
阿婆也是苦命人,白發人送黑發人,她的孫女溺水身亡后也同樣埋在那片墳地。
看見江綰的那一刻阿婆就認了出來,一如既往熟絡和江綰打招呼,直夸她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阿婆拉著江綰的手,滿是老繭的掌心貼著她的臉,又緩緩舉起和自己比了一下:“比我高半個頭……我們家小玉要是還在,應該和你差不多大了。”
所以。
當坐在外婆的墳前時,江綰將帶給外婆的那些零食,挑了一些放在了小玉的墳前。
江綰的手輕撫著墓碑,在觸摸到上面極厚的灰塵,周圍的雜草叢生更是觸目驚心。
江綰不敢說話,她怕自己一張嘴就又會哭出來。
她只是沉默著用衣袖狠狠擦拭著墓碑上的灰塵。
都是她不好。
外婆也沒有別的親人了。
見狀。
傅斯越也不阻攔,只是脫下了外套,蹲下來和江綰一起擦拭灰塵。
江綰終于滿意,破涕為笑,傅斯越也悄悄松了一口氣。
江綰在外婆的墳前坐下,斷斷續續說了好多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只是把這些年的思念與委屈,一口氣發泄出來。
江綰待了多久,傅斯越也就陪她了多久。
直到天色漸漸暗下。
江綰也覺得口干舌燥,她艱難吞咽了口水,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咽下去的東西了。
于是江綰起身,彎下腰輕撫著墓碑,小聲承諾:“外婆,以后我會常來看您的。”
下次她要帶好多好多的紙錢,讓外婆感受一下突然成為暴發戶的喜悅。
想到這里,江綰不由還笑出了聲。
待了一整個下午,江綰的情緒已經緩和了許多,很快她就開始思考晚上吃什么了。
沒想到傅斯越早就想到了這個情況并且也準備好了,他說:“外婆家里有面條,可以煮。”
說干就干。
兩個人還在回去的路上,從鄰居手中討得了兩個西紅柿和四個雞蛋。
正好。
西紅柿雞蛋掛面。
傅斯越說:“這個我擅長。”
他剛到國外想要獨立生活的時候,靠得就是自己下面條。
傅斯越準備的東西遠不止面條。
外婆曾經的寶貝箱子里也塞著一些老式糕點,和她曾經舍不得吃留給江綰的相同,衣柜里也有幾件江綰記憶里款式差不多的衣物,一切都和以前好像。
于是江綰提出,今天就在這里過夜。
傅斯越一口答應。
晚上。
吃完了香噴噴的西紅柿雞蛋面,兩個人就坐在院子里搖椅上看月亮。
晚風帶著涼意,卻很舒適。
兩個人都裹著薄被,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著。
旁邊擺著熱牛奶和餅干,餓了渴了還能吃兩口。
江綰的眼皮逐漸沉重。
在意識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她想——
可惡啊!為什么這個天氣還有蚊子?
她的腳踝好癢!好癢!!!
江綰已經大致能夠猜到,自己醒來的時候腳踝說不定會有一連串的蚊子包,應該還會很滑稽。
但是沒辦法,太困了,隨便。
大不了明天回去涂點花露水,不是什么大事。
江綰頭一歪,最終還是困意戰勝了癢意,就這么沉沉睡了過去。
……
江綰再次醒來,她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只覺得夜似乎已經深了,四周徹底一片寂靜,空氣里的涼意更盛幾分,讓她不自覺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該進屋睡了吧。
江綰揉了揉發酸的脖頸,扭頭看向身側另一張搖椅上還在呼呼大睡的傅斯越。
傅斯越的睡相不算太好看。
他仰著頭,四肢攤開,完全一副豪放姿態。
身上蓋著的被子也被搓成一團,蓋了和沒蓋也沒什么區別。
這么睡一夜會著涼的吧?
江綰剛睡醒,大腦還有點懵,伸出腳想把傅斯越踢醒,提醒他進屋睡。
腳尖觸碰到傅斯越小腿的前一秒,江綰的眼睛睜大了不少。
咦。
他為什么要卷起一邊褲腳?上面看起來還被蚊子叮了不少包。
江綰的腳緊急收回,坐起了身子,這才注意到傅斯越距離她更近的那只手衣袖不知何時也同樣卷到了胳膊最上方,露出大片肌膚,上面還有一整串的……
蚊子包。
和江綰想象的一樣滑稽,只是并沒有出現在她的身上。
江綰低頭根據記憶看向自己的腳踝。
一塊不大不小的痕跡,和傅斯越身上的那些比起來,連零頭都沒有。
她扯了扯嘴角,只說了兩個字:“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