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氣。
時君棠看她一副清傲的模樣,呵,她在云州也有這樣的底氣,但在京都確實差了點。
可那又如何呢?時君棠想到劉瑾那天所說的話“你只需跟緊本王便是。其余的人無關緊要。”
一個是當今的皇后,一個是未來的皇后,他都用無關緊要四個字來表達。
時君棠迎上郁含煙那雙帶著幾分輕蔑與清傲的眸子,神色依舊從容淡定:“郁大姑娘是忘了,我堂堂時氏族長,是清晏王親自請來的幕僚。我若跟王爺說,郁大姑娘說我這個慕僚還比不上郁家的下人,想來王爺對大姑娘這番說辭也是有想法的吧?”
郁含煙面色倏然一冷。
“至于章洵,他本就是王爺的人,就算沒和郁家結親,難不成郁家還會給他下絆子?這豈不是與王爺作對了?皇后娘娘身邊可只有王爺一個兒子了。”兒子兩個字,時君棠咬得特別重。
郁家再怎么厲害,也厲害不過皇后吧?當然,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她也不愿得罪郁家,差不多就得了。
郁含煙忽然輕笑出聲,起身執壺,親自為她斟了一杯酒:“我向來喜歡與聰明人說話。”
“多謝大姑娘。”時君棠起身接過酒盞,亦是笑容滿面。
“既然都是明白人,我便不再繞彎子了。”郁含煙注視她的目光中少了幾分清傲,多了幾分正視,“我郁家有意章洵,想將嫡次女嫁給他,不知時族長是何態度?”
時君棠想到章洵對她所說的喜歡那些話:“感情這種事,我做不了他的主。”
“那時族長可愿從中牽線?”郁含煙唇角微揚,“姑姑曾贊時族長聰慧得體,一出手便討得了她的歡心。想來你近日也該來郁府走動,不妨以此作為見面之禮?自然,郁家也必備厚禮相謝。”
時君棠目光一動,明眼人說話就是痛快,這份回禮,必然會讓時家的生意在京都再擴一層。
這就是聯姻的好處啊。
心里不禁糾結起來,半晌,道:“雖無法保證什么。但我愿意一試。”
“好。”
從郁家私園出來,時君棠才上馬車,巴朵與火兒便忍不住開口。
“姑娘,你可不能為了生意把二公子給賣了。”
“二公子心里裝的都是姑娘,可方才瞧姑娘應對郁大姑娘時,是半點猶豫也沒有啊。”
“姑娘沒有心。”
時君棠尷尬地笑笑,不作答。
“二公子待姑娘一片赤誠,即便姑娘無意于他,也不該將他當作利益交換的籌碼呀。”火兒覺得姑娘真傷人心。
“你這話說的,”時君棠心虛地別開眼,聲音也弱了幾分,“世家聯姻再尋常不過,誰不想娶一位高門貴女?郁家位列四族,教養出的女兒自是端莊得體,正是清貴門庭所求的佳媳。”
她眼前浮現郁含煙儀態萬方的模樣,那般風范確是世人公認的主母典范,她妹妹自然也差不到哪。
“可二公子喜歡姑娘你啊。”巴朵亦道:“姑娘,你當真一點也不心動嗎?”
時君棠想到與章洵對視時,她喜歡他眼中滿滿的都是她,那種溫暖的感覺讓她覺得她不是孤身一人。
她還是有些感觸的。
“我想到要是章洵能娶郁家姑娘,讓咱們時家在京都的生意版圖再擴一倍,便覺得歡喜。我想,我對他并無男女之情吧?呵呵。”想到未來的生意,越想越激動。
巴朵:“......”
火兒嘀咕了句:“姑娘可真無情。”
時君棠點點頭,很是慚愧:“確實啊。再說,我也不好在方才就堅定地拒絕吧,那不是打了郁大姑娘臉面?先拖著吧。”
今天解決不了,不代表明天解決不了。
她解決不了,不代表沒人能解決。
總之,先不鬧僵,再計劃。
鬧僵是最為下下策。
時家馬車離開后,郁含煙也從園子里出來準備回府,望著時家馬車消失的方向,淡淡一笑:“這個時君棠……倒有幾分意思。”
“姑娘不惱她方才那般言語鋒利,寸步不讓?”
郁含煙眸中掠過一絲欣賞:“伶牙俐齒之人多見,可能夠句句藏鋒、字字有底,既不失體面,又寸土不讓的,還是挺難得的。”
“姑娘先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原先我以為她心存妄念,欲與我爭那位置。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郁含煙想到方才這個女人聽到‘郁家也必備厚禮相謝。’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灼灼光華。
那是野心。
她也有野心,所以知道懷揣野心是種什么樣的心情。
那是不惜掙脫萬千桎梏,也要孤身赴路的決絕。
雨勢未歇,綿密的雨簾將京都長街籠罩在一片氤氳水色之中。
時君棠回到時府時,小棗早已在門廊下翹首以待,一見主子下車,她急忙撐傘迎上,語氣里帶著難掩的憤懣:“大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幾位宗主在花廳候了多時,極是不耐煩,說了好些混賬話……婢子在一旁聽著,心口都堵得發慌。”
回到主屋,時君棠由火兒伺候著脫下沾了潮氣的外裳,換上常服,神色平靜無波:“他們從未真心認過我這位族長,自然談不上什么尊重。”
“我們時家的事,關他們什么事?”
“人活于世,誰不被規矩方圓束縛著?目光拘于時家,時家便是個圈子;放眼云州,云州又成一方天地;倘若再將目光放遠,縱觀整個大叢,這天下,便是一盤人人皆在其中的棋局。”時君棠對鏡簪上一支素雅卻不失威儀的玉簪,鏡中映出她沉靜如水的面容:“而這世間的規矩,男人用得,女人同樣用得。就看誰更懂得如何執子布局罷了。”
火兒與小棗互望了眼,她們好像能懂一些。
巴朵在旁淡淡一笑,不管姑娘做什么,她們跟著就行。
“小棗,帶上我昨天準備好的東西。”
“是。”
正廳。
時二叔和時三叔陪著王氏,李氏,仇氏喝著茶。
“你們二位可真是好氣性,竟容一個小女子將族長之位輕易奪了去。”李氏宗主搖頭嗤笑,語帶譏諷,“真是平白折了咱們男子的顏面。”
“婦人者,終不堪大任啊。”
“各州的人說起時氏,誰不笑話啊?依我之見,二爺和三爺還是早做決斷,將族長之位歸復正統,重整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