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含煙今日穿了一襲淺碧的羅衣,更顯得她膚白如玉,氣質(zhì)溫婉,她給自己夾了個蟹黃湯包,慢吞吞地道:“清晏王府的芳華居里住了一名女子,我倒是誰,沒想竟是沈侍郎家的女兒沈瓊?cè)A,你可知這事?”
時君棠當(dāng)然知道,但她不能說,微訝:“沈瓊?cè)A進(jìn)住了清晏王府?她是被王爺看上了?”
郁含煙細(xì)看她的表情,不似作假:“你當(dāng)真不知?”
“這種事,王爺不會特意告知于我。”時君棠道。
她雖想與郁家打上交道,哪怕郁含煙以后是皇后,可真正掌權(quán)的人還是劉瑾,上回她給皇后送了東珠以示好,結(jié)果劉瑾卻說“你只需跟緊本王便是。其余的人無關(guān)緊要?!?/p>
可見他心里和皇后,郁家是有隔閡的。
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以后,她的立場只能站在劉瑾這一邊。
“章洵呢?也沒跟你提起?”郁含煙有些不太信。
“郁大姑娘,這種后宅的事,章洵一個男人怎么可能知道?他若關(guān)心了,何居心???”時君棠反問。
郁含煙想了想,倒也是:“我打聽到,前幾日,沈瓊?cè)A被她父親關(guān)了起來,可沒出幾日,她便出現(xiàn)在了清晏王府,堂堂沈家嫡女,竟如此不知廉恥做出此等傷風(fēng)敗俗的事來,王爺還容她住在府里?!?/p>
“含煙,你就別擔(dān)心了。這清晏王妃的位置非你莫屬。”不管是家世,還是權(quán)勢,沈家和郁家壓根沒可比性啊,這種擔(dān)心是浪費時間。
“你不懂?!庇艉瑹熾m知道自己王妃的位置不會輕易被取代,可作為女人,她就是不痛快:“三年前,皇后娘娘賜給了清晏王兩名美人,他連眼都沒抬一下?!?/p>
時君棠想了想,劉瑾確實不好美色。
郁含煙又道:“如今怎會做出這般荒唐,不成體統(tǒng)的事來?縱觀史冊,有不少皇家子弟困在一個情字上的。他們不要江山,寧要美人。甚至有雙雙殉情者。”
時君棠愣了愣,這種事誰都可能干,就劉瑾不可能干。
她沒想到劉瑾在郁如煙心目中竟然是這樣性子的人。
“你別不以為意,情之一字,從來最是難測。越是位高權(quán)重者,一旦陷入情網(wǎng),往往越是義無反顧。君棠,你是不是沒有喜歡過人?”郁含煙想到費意安所說章洵喜歡時君棠,看時君棠這模樣,并不像陷在情網(wǎng)的樣子。
“族中事物繁雜,我哪顧得上這些?!睍r君棠想到了章洵,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了,可他也不像墜入情網(wǎng)的樣子。
“我以后是要嫁給王爺?shù)?。若在我嫁他之前,鬧出這樣的丑事,我郁家的臉面往哪放?我郁含煙也受不了這份屈辱?!庇艉瑹熞幌蚶潇o的表情有了些怒氣。
時君棠點點頭,這個她倒是能理解:“含煙,王爺是個極有分寸的人,他分得清輕重。”
既然時君棠并不清楚這件事,郁含煙也不再說,只道:“我今日叫你來,還有一事。”說著,命婢女拿過來一個木盒子,打開。
里面竟然放著二十幾張的地契。
“這是?”
“你不是說要在京都立足嗎?可京都的生意都被四大世家操縱著,你想分一杯羹,那很難。這些是我嫁妝的其中一小部分,我們可以共同合作生意,你六我四,如何?”
時君棠目光一動,以前想分一杯羹確實很難。
可在十一皇子下獄時,她便已讓卓、竇兩位掌柜部署如何接手十一皇子丟下的爛攤子了。
時君棠看著這一張張地契,竟然都是京都極好的位置,不愧是四大世家之一郁家大姑娘的嫁妝:“我本是想與郁族長見一面,共商大事。你卻推出你的嫁妝來,郁大族長是不愿與我合作嗎?”
“自然不是。我父親諸事繁忙,已將此事全權(quán)托付于我。怎么?你看不起我這些鋪子?”郁含煙假意微怒。
諸事繁忙?明顯,她又被看輕了。
當(dāng)然,郁大姑娘遞過來的橄欖枝,她不會拒絕。
時君棠也不生氣,當(dāng)有一天她站得足夠高時,這些人自然會來主動找她:“五日之后,我會親自將契據(jù)送過來。等我將這些鋪子都核查一遍之后,會由兩家的人組成賬房,開設(shè)新商號。年終盤賬,盈虧六四。不過有言在先,鋪里主要決策在我?!?/p>
郁含煙一口應(yīng)下。
此時,街上突然傳來了驚呼聲。
倆人望去,見不少士兵正在抓人,很快從一間屋里搜出兩名男子來。
時君棠看見了他們腰帶上繡的回紋,是郭家的人。
郁含煙亦瞧見了:“是郭家的門客,呵,郭家有上千名門客,如今出了事,逃了大半,其中幾個主要的幕僚也被抓了,朝中還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變故?!?/p>
時君棠眸光一動,是啊,朝中官員也有不少是郭家的人。
“大叢第一世族就這么沒落了。”郁含煙看著她:“時君棠,你身為一族之長,若是走錯一步,也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怕嗎?”
“千古興亡,輪回難逃。被取代是這輪回中的一環(huán)而已,”時君棠淡淡道:“不進(jìn)則退,我只要做好掌舵前行,旁的事,順其自然就行?!?/p>
她不怕,而且還挺激動,甚至干勁十足。
時君棠示意火兒將木盒子拿好:“這兒的早膳名不虛傳,多謝,先走一步。”
直到看著時家馬車離去,貼身侍女青荷問道:“姑娘,家主只讓你交給她十間普通的鋪子打發(fā),算是給王爺一個交代。你為何給了二十間地段這般好的鋪子?”
“父親總覺得女子的天地就在后院里,所以很是看不起時君棠所作所為。覺得王爺厚愛時家,是糊涂了,或是說,看上了時君棠逗逗他而已??赡阄医阅芸吹剑皇??!?/p>
青荷點點頭。
“父親固執(zhí)已見。我只好用我自己的辦法為日后留點余地。那個章洵,郁家籠絡(luò)不了,他心向時君棠,又深受王爺器重,定會成為時君棠的羽翼。而時君棠又是個如此清醒的人,”郁含煙望著下面人流:“我想看看,她能不能真正脫離那個困了我們一輩子的后宅?!?/p>
這個后宅,不僅僅是青瓦白墻,亦是這個世道對女子的天羅地網(wǎng)。
她能看到她的努力,也嫉妒她能為自己如此努力的心性。
她做不到,所以,想有人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