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日,京都很亂,十一王爺的事牽連極廣,第一世族郭氏幾乎全族被抄,受到牽連的門生達到五百多人。
正當大家都惶惶時,第三日,十一王爺在獄中自盡的消息才傳出來。
而這日傍晚,無數的羽林軍突然包圍了四大家族排行第二的錢氏,只因錢氏有女兒嫁入郭氏嫡系為三房娘子,說是十一王爺私養兵馬的事,錢氏也有牽連。
一時,有著姻親關系的家族人人自危。
畢竟世族之間聯姻多的是。
此時的時君棠正聽著卓掌柜和底下三名掌柜對于郁大姑娘那些鋪子的核計:
卓掌柜將幾冊青布面賬本遞上:“郁大姑娘二十間鋪子,經我們商議,將三間綢緞鋪子合成一間綢緞莊名為絲韻軒,專攻蜀中異錦。四間珠寶鋪合成一間珠寶行,名為寶華閣,匯集能工巧匠,定制十八州各地時為流行的飾物,走精不走多?!?/p>
另一掌柜道:“藥鋪,糧鋪等這些也依此歸整。二十間鋪面最終歸攏為五處大號。折合現銀約五十萬兩,請家主過目。”
最右邊的掌柜亦遞出一冊賬本:“家主,這是未來三年的計劃?!?/p>
時君棠打開看了眼,當看見那條父母給她留下的黃金商道時,道:“將這冊子交給二公子看看,他若沒異議,便照這計劃實行?!?/p>
卓掌柜想了想:“家主,我知道你和二公子從小一塊長大,二公子亦是值得信任的。但生意這種事,還是都抓在自個手中為好。免得起了不該有的貪念,反倒傷了情分?!?/p>
“我知道卓叔在擔心什么。”時君棠淡淡一笑:“這條商道不僅是我的,也有他的一部分。是我父母在世時,便立下了契據?!?/p>
幾位掌柜都愣了下,卓叔驚訝:“此事,竟連我都不知道。”
時君棠示意小棗將幾本賬本遞給掌柜們看:“這條商道還在建成中,所有人和事都是保密的,這里的掌事年底應該能見著,到時大家可以認識一下?!?/p>
正說著,火兒走了進來,低聲道:“大姑娘,時宥謙想見你?!?/p>
時宥謙,即將問斬。
入夜之后,時君棠來到了刑部的牢里。
問斬的一百多人都被關在這里。
牢房很臭,充滿著血腥之氣,還有皮肉腐爛的惡臭。
時宥謙接受了幾日的酷刑,囚服早已經成了碎布條,身上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鞭痕,當他看見進來的時君棠時,雙手猛地掙扎,奈何綁了鐵鏈,掙扎無用。
“時君棠,你們不是十七皇子的人,你們把我們騙得團團轉。”時宥謙掙扎著厲聲問道:“你們背后的人到底是誰?”
時君棠安靜地站著,一臉平靜地看著他。
“我都要被處斬了,你告訴我,好讓我瞑目?!?/p>
時君棠沒說話,看了他一會,對著火兒道:“走吧?!?/p>
時宥謙厲聲道:
“時君棠,你若能告訴我,我便告訴你宗族里其他人的秘密,他們心里都不承認你這個族長,遲早會背叛你?!?/p>
“云州的那些宗主現在也只是表面上支持你,我書房的暗格里還藏著他們寫給我的信?!?/p>
“時君棠,他們和以前一樣,一直覬覦你父母的家業,只待時機一到,他們對你會毫不留情?!?/p>
“但我手中有他們的一些證據,只要你告訴我背后的人到底是誰?我就將這些證據交給你。”
火兒聽得怒氣噌噌往上冒,這些白眼狼。但見姑娘面色未變,便也忍著。
時君棠轉身看著他,淡淡道:“我知道?!?/p>
“什么?”
時君棠走到他面前,聲音平靜:“他們雖是我的親人,但在利益面前,親情不堪一擊。云州的宗主們與我更是連一絲情分也沒有,他們想找人做靠山以壯大家族,這也沒什么錯。”
“你,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介意我也在利用嫡親一派對付宗親嗎?還是介意利用親宗去與這些反對我的宗主們對抗呢?又或者,介意如今宗族和云州宗主們聯合在一起對付你同十一皇子呢?”
“你?”
“時宥謙,為自己為家族謀劃并沒有錯,我亦是如此。但我慶幸,你和我不是同一類人。要不然,這族長的位置,還真輪不到我?!?/p>
“你說什么?”
“原本你是有機會當這個族長的。若你沒有私心,每年十幾萬兩的銀子不是拿去討好人,而是將精力放在族中子弟的培養上,族中大部分的人都會支持你?!?/p>
“不可能。你們這些嫡出一脈從來就只會打壓我們庶出?!?/p>
時君棠淡淡一笑:“這世上的嫡庶之分,男女之別,歸根結底,只是人與人的競爭而已。我是嫡長一脈,可因我是女子,這條路走得很辛苦。這份辛苦和你所謂的打壓庶出,好像也沒多大區別吧。時宥謙,你不也瞧不起女子掌家嗎?”
時宥謙一愣。
“族長的責任,對內保證大家衣食無憂,人丁興旺,詩禮傳承。對外,則要懂得博弈,立足于這個復雜的世界,并要傾全力培養出優秀的族中子弟,讓家族后繼有人。而你,一樣也沒有?!?/p>
“你?!?/p>
“去看清自己真實的一面,也去看清每一個族人真實的一面,更要看清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面,但依然懷著熱忱解決每一個真實的人帶來的麻煩,這是想成事者必須要經歷的路程。總有一天,我時君棠會把他們凝聚在一起,成為他們的泰山?!?/p>
這一句話,時君棠講得鏗鏘有力。
這一刻,時宥謙有些發怔,他不信這樣一句熱血,又有抱負的話會出自一個女子的口中,時君棠的目光從容溫和,但亦透著鋒芒和野心,這雙眼睛告訴著他,她有實力并且已經展開了計劃。
時宥謙大笑起來,笑聲悲愴,他突然發現了他與這個年紀輕輕侄女之間的差距,也明白了她說的‘但我慶幸,你和我不是同一類人?!?,一樣也沒有’這兩句話的意思。
是啊,是人都有私心,可人的能力不同。
若有能力的人能成全他們的私心,為什么不追隨這樣的強者?
所以,她才不介意那些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