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這邊倒是平靜得很。
時三夫人苗氏想著時君棠方才說會將幾個莊子也交由三房和二房共同打理,心里就舒坦不少。
“你本就是個老三,那族長的位置怎么輪也挨不到你。何不拿點銀子更實在?”苗氏道:“你只要能把你兒子培養成長,以后有出息了,照樣能別人高看一眼,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一個婦人懂什么?”時三叔雖知道這話也是事實,但他心里就是不痛快。
憑什么啊?
“我不需要懂,我告訴你,我只要榮華富貴就行了。只要我兒子有出息,女兒嫁進名門望族,別的都不想。你別給我添亂。”
“你這什么話?我何時添過亂?”
“那是我我管著你。”
時三爺被噎了下:“我就是沒想到大哥竟然如此防著咱們,真是一點口風都沒透露啊。”
時三嬸冷哼了聲。
“你哼什么哼?”時三爺瞪了妻子一眼。
“你沒看見那些印章都是汝圖城的榮家嗎?那是大嫂的嫁妝。”苗氏絞著帕子,滿臉的嫉妒:“想我那些嫁妝,嫁了過來后是一點都沒有藏私,就算有私藏,也讓你的甜言蜜語給騙了出來。”
“你這話說的,什么叫騙啊?那是夫妻一體。”
“我呸,你納妾的時候我沒同意你不也納了?”
“兩回事。”
“我就是氣不過。你看大哥大嫂那才是夫妻一體,不管大嫂做什么,大哥都支持,還幫著瞞下這么多事。”
“我大哥對我們根本就沒手足之情,你可別學大嫂,壓根沒把她自己當成時家人,防至親防得跟賊似的。”
這一句一句的,倆人突然吵了起來,一會吵時君棠的事,一會又吵大哥大嫂的,一會吵納妾,一會又吵到苗氏的嫁妝上,吵得面紅耳赤。
直到婢女進來,說是大房的大姑娘拿了一本賬簿過來:“大姑娘說,這賬本是她讓人謄抄過來的,已經給二爺看過,讓三爺也看一眼。”
時三爺翻了幾頁,臉色驟變。
苗氏拿過看了眼,驚呼:“京都一年的用銀竟然這么多?不是說一年也就二萬兩嗎?”
次日清晨,雪停了。
積雪覆蓋下的黛瓦,將原本偏素的屋脊線條都裹得圓潤起來,頗有水墨畫韻。
時君棠剛吃完早膳,正打算去院中散步,二房三房的人來了,告訴她,不會再反對她做族長。
她也將早已準備好的一些首飾送了出去,說是送給堂妹們玩的。
來到院中,時君棠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氣,整個人頓時覺得無比舒暢,腳步也變得輕盈不少。
火兒和小棗見到大姑娘難得地露出小女兒的嬌態,對視一笑。
此時,時君棠腳步一頓,看著亭中正喝著茶的時明程,披了一身鴉青色的大氅,舉手投足皆清雅矜貴,走了進去:“我還以為你會跟我搶族長之位。”
“我志不在此。”
時君棠打量著他,重生后,她有些看不透這個堂弟,莫名地覺得他有些神秘莫測。
“你打量我的眼神,像是第一天認識我般。需要重新認識一下嗎?”
“你志不在此,那志在哪?”
“燕雀爭檐下,鴻鵠志青云。大丈夫若只囿于屋檐下方寸之地,未免太沒志氣。”
“你何時有這般大的志向了?”時君棠真覺得刮目相看。
時明程喝了口茶,以后,他會讓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隨時注意著他的變化。
倆人正說著,巴朵匆匆過來:“大姑娘,明暉公子從禹州南明縣回來了,正在院外候著。”
“這么快,快請堂兄進來。”
“是。”
很快,時明暉走了進來,一身風塵仆仆。
“見過堂兄。”時君棠和時明程齊齊施禮。
時明暉含笑還禮,聲音帶著幾分長途跋涉后的沙啞:“君棠,明程,好久不見了。”
“堂兄,快請坐。”時君棠很是高興:“此去一個多月,辛苦了。”
“幸不辱命。”時明暉笑著說:“南明的幾家鋪子經營得法,歲入較往年又增三成,各號掌柜做事勤勉可靠,對于我的查賬無不配合,比預想的順遂許多。對了,賬冊已交由金嬤嬤收著,堂妹得閑時不妨過目。”
“堂兄做事我放心。此去禹州,可有什么趣聞?”時君棠當時不過是想讓這位堂兄的存在來讓二房三房有危機感,從而拿到自由婚嫁的權利,但禹州的幾位掌柜書信來說堂兄做事認真,處事公允,挺讓她心生歡喜的。
往后,或許能成為她的助力。
“風土人情甚是有趣。要說新鮮事兒,也沒什么。對了,回來的時候,撞上一位目不能視的婦人,她的遭遇倒讓我為之動容啊。”
時君棠被勾起了好奇心:“那婦人遭遇了什么?”
“她一直在找她的孩子,說是十七年前,孩子被人偷了,為此哭瞎了眼睛。”時明暉說著感嘆,“她找了整整十七年,真是可憐。”
正喝茶的時明程動作一頓,繼而若無其事放下杯盞,重新續茶。
“確是個可憐人。"時君棠有些動容,"以堂兄仁厚的性子,想必贈了些銀錢助她醫治眼疾?"
“那婦人雖著素衣,料子卻是上好的萬州細布。聽說這人家以前頗窮,但這幾年家里條件好了,有著不少畝的良田,每年收入也頗為可觀。可她依舊心心念念著自個兒子,花了不少錢出去找孩子。”
時君棠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抬眸時見時明程看著杯盞發怔,眸色復雜,呵,如此寡淡性子的人竟然也會因旁人的遭遇而動容,還挺難得的。
聽得時明暉又道:“可惜已經過了十七年,要想找到,難如登天啊。”
時君棠點點頭。
“對了,明程。”時明暉看向堂弟:“明年的科舉,你可想過參加?以你之才,定能鯤鵬振翅,直上青云。”
時君棠看向時明程,這個堂弟十一歲中秀才,族老們皆說‘時氏文曲,當耀門楣’,誰承想,后來是一點水花也沒有濺起啊。
私下不少人在說他: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她以前也是這般想他,實在是長大后的他過于平庸了。
但現在可不這么想了,僅是他那晚的殺伐果斷來說,就很不簡單。
“明歲秋闈尚遠,赴試與否,尚還未定。”時明程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