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家祠堂。
沈瓊華跪在墊子上,看著自己涂滿了藥膏的手默默流淚,一家人都不愿相信她是重生的,父親讓她自證,她告訴了未來會發生的事,可那都是兩三年甚至三四年后的事,對父親來說現在連影也沒有。
而她嫁給趙晟后,居于后院,接觸到的事與沈家沒多大關系,就算能說出一些來,也都是尋常能猜到會發生的事,并不稀奇。
“時君棠,我恨你,我恨你。”沈瓊華痛哭:“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如果不是時君棠,她早就讓趙晟身敗名裂,章洵就會是她的人,如今,一切計劃都失敗了。
哭了不知道多久,沈瓊華只覺得心力交瘁,昏睡了過去。
此時,巴朵推門進來,收了迷香,還真讓大姑娘料對了,說沈大姑娘定會哭到半夜,待哭得精疲力竭了差不多再下手,事半功倍。
看了眼沈瓊華被打腫又流著血的雙手,在她涂的藥膏上面又灑上了些能讓人感知不到疼痛的藥粉,迅速離開。
迷糊間,沈瓊華似乎看見了趙晟,他身著剛當上官時的青袍,襯得風姿溫雅,一表人才。
下一刻,他面色一沉,道:“沈瓊華,你為何要害我?”
“為何?我父親是你的恩師,他對你有知遇之恩,還把我嫁給了你。他不過收了一些銀子,殺了幾個人而已,你不僅不幫他,竟然還站在了他的對立面。趙晟,我恨你。”沈瓊華起身,握緊雙拳,厲聲道。
趙晟似乎愣住。
“我與你夫妻六載,你完全不念及夫妻之情。我弟弟不過搶了個民女,你竟然讓坐了牢,趙晟,你不是人。”
“所以,你才對章洵示好,想利用他來......”
“不錯。你無情無義,我就投你上峰的懷抱,等我當上宰輔夫人,必使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宰輔夫人?”
沈瓊華恨不得現在就上前要他的命,隨即覺得眼前的趙晟哪里有些不對,當她要走近看時,一陣頭暈襲來,昏了過去。
暗處巴朵迅速接住她,將她放在軟墊上,與方才的姿勢一模一樣后,和護衛打扮的趙晟來到了門外。
時君棠站在門外,而看管的兩位嬤嬤已經被迷昏了過去。
“大姑娘,昏瞑散的時間要過了,咱們得趕緊走。”巴朵對張大著一張嘴顯得十分驚愕的大姑娘道,大姑娘這失態的表情,百年難得一見啊。
墻角,時康早已等著,傍晚來探時,這邊還有一些婢子時不時地走過,如今沈家的人都在收拾東西,等著明日就離開呢,這兒除了祠堂守著的嬤嬤,連個人影也沒有。
“時康。”巴朵喊人。
見大姑娘出來了,兩人一左一右帶著時君棠飛出了墻。
馬車上,時君棠想著聽到的那些話,有些不敢置信,她猜到了沈瓊華對付趙晟是和沈侍郎有關,沒想到會是這樣。
更讓她匪夷所思的是章洵,后來的宰輔?就那家伙嗎?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火兒和巴朵坐在邊上,巴朵正跟火兒說著方才發生的事。
“所以,沈大姑娘那般對趙晟公子,就因為做了個夢?她覺得章洵公子能當上宰輔,所以想著拉攏他嗎?”火兒算是聽明白了。
巴朵尋思了下:“好像是這個意思。”
“她瘋了吧。”火兒瞪大眼睛,“哪有人把夢當真的呀。不過咱們大姑娘可真聰明,竟然想出這么一招來,我們才知道她為何要那樣做了。”
時君棠方才聽著沈瓊華那滿是委屈和仇恨的話,心里挺有感觸,同為重生者,心里都有仇有報,且都是為至親報仇,她能理解她的這些恨。
可為了她的仇,還要來傷害她和她的親人,那份感觸和理解瞬間消失了個干凈。
她有那么丁點后悔救了趙晟,這兩人之間的瓜葛定不可能就這樣算了,她并不想入他們之間的恩怨,哪怕趙晟聽起來是個正直的人。
她怕麻煩。
只已經介入了,要退出那沈瓊華估計也不會放過她。
至于章洵和平楷嘛,平楷已經是她的門客,她不會放手,多想了,沈瓊華壓根看不起他。
那個章洵,她覺得不是那種輕易會被收攏人心的性子,她沒有把握能讓他為她所用。
無法掌握的人,該用的時候用,該棄的時候就棄了,不用糾結。
沈家祠堂內。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瓊華醒了過來,口干舌燥,有些昏沉,下意識想起身,雙手一碰到地面便疼得緊,這才想起自己是在祠堂里。
聽到里面的驚呼,守著的嬤嬤打開門看了眼,見大姑娘沒什么事又給關上了。
“我竟然夢到那個殺人兇手,”沈瓊華喃喃,“是夢嗎?這感覺太真實了。”手中的疼痛提醒她應該是夢。
夢里,她因為仇恨握緊了雙手,但她并沒有感覺到疼,要不然早該疼醒了。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時君棠才醒來,又賴了好一會兒床,才在金嬤嬤的催促下起身。
“二公子已經等了姑娘一個時辰了。”金嬤嬤看著在鏡前打著哈欠的大姑娘,一邊給她梳妝一邊說:“也不好讓二公子等太久。”
時君棠睡得太晚,就算睡夠了,身體也還是懶懶的:“我又沒讓他等。”
“二公子等著姑娘一塊去春明大街對賬呢,這幾個大鋪子對完賬,姑娘就能過個好年了。”
“今年這個年還不知道會怎么過呢。京都的兩位堂叔,這兩天該到了。”說到這個,時君棠一下子精神起來。
時君棠來到偏廳時,時明程正看書,哪怕是坐著,一襲錦衣交領夾袍亦襯得他身形如竹如松,冷白如玉的膚色看得身為女子的她都羨慕。
看起來沉穩正經,但也疏離淡漠,奇怪的是,這人的氣質讓人一看就很有禮貌,情不自禁會產生些許好感。
時明程察覺到了視線,抬起頭,露出個淡淡的笑容:“還沒用早膳吧?我請瓊樓庖廚給你做了地黃粥和蟹黃包子。”
這個堂弟,每次都能摸準她想吃什么,這會兒時君棠可不想如他的愿:“我想吃棗糕。”
“你怎么知道,我也讓皰廚給你做了棗糕呢?”時明程起身,越過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