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隱于一片黑暗中的高樹無風自動。
下一瞬,數十個黑衣人出現在院內,行動間快而利落,儼然個個都是頂尖高手。
追雨劈開射來心口的長劍,轉身快速迎敵,院中的暗衛也紛紛現身,擋住黑衣人。
除去獵獵風響,院內竟只剩下兵器相撞的聲音。
書房內,秦九州正讀到“何謂仁”——
“子曰:愛人。意為善待他人,愛護他人——”話頭驀然一止,他冷厲的眸光如寒芒般瞬間刺向緊閉的門外。
“停下干嘛?”溫軟打了個哈欠,語氣里帶著不滿。
差點就能哄睡她了,真不懂事!
秦九州隨手從暗格里拿出孔明鎖,丟去兩人面前:“在本王回來前,誰能解開,賞黃金百兩。”
溫軟瞬間清醒了。
秦弦也一個激靈,睜圓了眼。
兩人對視一眼,瞬間像兩道閃電在空中交匯,都從對方眼中察覺到了對手的戒備,頓了一瞬,齊齊撲去桌上搶孔明鎖。
“妹妹已經有一百多萬兩了,何必在乎區區百兩?”
“蚊子再小也是肉……放肆!還不放開本座的百兩黃金!”
兩人搶成一團,秦九州手執書卷,踱步出門。
院中已血腥味遍布,秦王府的暗衛傷亡不少,那邊的頂尖高手卻耐力持久,即使滿身傷也依舊能打。
秦九州眼眸微瞇,冷意一閃而過。
三十個頂尖高手,蕭景這回倒真下血本了……或許還有太子的摻和。
畢竟今日馮貴妃被奪宮權,加之從前的新仇舊恨,只怕這母子倆都算在他頭上來了。
想到這里,他嗤笑一聲,《論語》雖還在手上,但毫不影響他右手拿起長槍,飛身落入院中幾個黑衣人的包圍圈,與之纏斗起來。
有他加入,追雨這邊明顯游刃有余了許多,揮劍更快。
秦九州一人擋十個頂尖高手,交手間竟絲毫不落下風,出手快而狠辣,對面很快就彌漫起濃烈的血腥味。
眼見著勝負即分,一個黑衣人眼眸閃過不甘。
方才交手間,秦九州一直有意無意擋在書房門前,似乎在極力阻止他們進去,他內力深厚,自也聽到了里頭的孩童聲,想必便是最得慶隆帝寵愛的那位宸安郡主,秦九州唯一的愛女。
既然如此……
黑衣人下定決心,虛晃一招,引得秦九州格擋,卻忽地身形閃過,快速往書房奔去。
秦九州瞳孔驟縮。
心念電轉之間,他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飛身上前擋住黑衣人,連身后刺來的長劍都顧不上。
“噗——”
這是長劍沒入皮肉的悶響聲。
追雨抽出刺客身體里的劍,看著眼前距秦九州后背只差半寸的長劍,心里后怕之余,竟對追風“小郡主能擋白惜卿晦氣”的說法深信了幾分。
能叫王爺以身相救的無外乎就那么幾個人。
但追雨覺得白惜卿比不上小郡主魅力大。
誰能拒絕一個邪魅狂狷、注定一統天下的活爹呢?
面前,秦九州眼中怒意翻騰,眼底血色時隱時現,震怒之下竟以渾厚內力將黑衣人鎮在原地。
院內眾人只見他身姿挺立,左手執書,右手挑起長槍,毫不猶豫地送入黑衣人心口,“噗嗤”一聲,手下翻轉攪拌間注入內力,悶響一瞬后,竟是直接震碎了這人的五臟六腑,叫他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秦九州冷冷盯著他慘死咽氣,左手負于身后,不叫血濺書卷,右手長槍卻又送入幾分,發泄心中未消的怒氣。
泠泠月光灑在他俊美而冷漠的側顏,平添幾抹陰煞詭譎的昳麗。
有幾人下意識后退幾步,被這血氣震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才是從前狠戾無情,暴虐嗜血的王爺。
可左手中始終緊握不放的書,又為他糅雜了些許溫潤文氣,竟與長槍上那陰煞之氣融合得恰到好處。
在鮮血濺出的前一瞬,秦九州立刻將追雨拽來自己跟前。
“噗——”
追雨被濺了滿臉。
“……”
秦九州淡淡掃過眼前五臟六腑俱毀,但皮囊完好的黑衣人,聲音如從地獄墜來:“這副皮不錯,填上草倒可觀賞一二。”
扒皮揎草?
有人咽了咽口水:“……是!”
“找出內應后,叫他嘗盡地牢里的酷刑再死。”若無人接應,即便是頂尖高手闖入王府,也不會如入無人之境,還精準地避開巡邏侍衛,直奔書房。
秦九州說完,轉頭看到追雨一臉血,頓時嫌棄地走遠。
“盡快收拾好,本王不想聞到一絲血腥味。”他大步進了書房,并快速閉緊房門。
“……”
溫軟在解孔明鎖。
秦弦愣愣坐在她身邊,眼底夾雜著一絲震驚與茫然。
沒搶過。
秦九州走上前,看到溫軟的進度,又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嫌棄。
他奪過孔明鎖,三兩下便解開了。
“放肆!”溫軟拍案而起,目露兇光。
“黃金百兩照給。”
溫軟一頓,緩緩坐了回去。
那沒事了。
秦九州見她瞪著孔明鎖不知在想什么,冷嗤一聲,繼續翻起《論語》,開口:“方才講到哪兒了?”
“善待他人,愛護他人。”秦弦有氣無力,惆悵地提醒。
“對,子曰:愛人。”秦九州以此重點展開講了講,“前朝武肅王遇敵刺殺,險些命懸一線,他卻并未苛責刺客,反而放任其七進王府,屢戰屢敗,直到刺客心服口服,感激他的恩德與寬容,俯首稱臣,這說明何意?真正的成功是征服人心,用無限的寬容和誠意化解仇恨與叛亂,善待他人便是善待自己。”
冷冽而頗具教化意味的聲音傳出書房。
追雨面無表情地抹了把臉上的血珠,提起空剩皮囊的黑衣人丟給下屬:“去填草。”
輕飄飄的人皮被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