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軟還在一臉深沉地扎馬步。
無生走去院內一側,閉上眼睛,對著尸體的方向開始念誦經文,超度亡魂,手下意識想去撥動佛珠,卻撥了個空。
秦九州踱步跟來,不耐道:“裝什么裝,人死燈滅,你念經也只能叫自己心安罷了。”
偽善!
比溫軟那玩意兒還裝!
無生閉目反問:“秦王每年都去拜祭元后,也是為叫自己心安嗎?”
“……”
秦九州眼神沉了一瞬。
跟來的追風輕咳一聲,站在原地沒敢再上前。
想當初無生也是試圖度化過秦九州的,但在發現他實在死豬不怕開水燙,還是個戀愛腦的犟種后,就轉而去勸白惜卿阻止秦九州毀天滅地了。
自那之后,無生便對秦王府深惡痛絕。
“你拜溫軟為師,便是本王的徒孫,有你這么跟師祖說話的?”秦九州冷笑一聲,反唇相譏,“欺師滅祖,用你們和尚的話來說,該當如何?”
無生閉著的眼睛顫抖一瞬。
兩人靜默了許久。
本該正經嚴肅的成年人,為什么會變得如此幼稚惡劣,連無生這種意志堅定的都差點佛心不穩?
因為他們被溫軟拉去了同一智商線。
秦九州瞥了眼不遠處正在一臉邪魅霸道、對著地上的血罵罵咧咧的溫軟,忽地問:“你看不出來她是在敷衍你?”
“看得到。”
“可那又如何?”
無生聲音平靜:“人說多了謊言,便連自己都會信,做多了善事,便會習慣性從善……即便不能,在此過程中,郡主依然在為自己積德,正如今日永安侯府的侍衛,她不正放過了他們?”
“君子論跡不論心,只要做了,那就是善。”
秦九州沉默一瞬:“正常人都能做到的事,放在那玩意兒身上,你管這叫積德?”還善?
“郡主本性不壞,只是缺乏有人引導罷了。”無生淡聲開口,“起碼比之秦王您,她當得單純無辜。”
“……”
秦九州額角青筋跳了一瞬,冷笑:“老眼昏花,本王等著你的下場!”
無生微微蹙眉:“王爺連親生女兒都能抹黑,難道還妄想貧僧贊您高尚?”
秦九州臉綠了。
“王爺比之從前,德行更低劣三分。”
話落,無生終于睜開眼睛,向溫軟走去。
與秦王這種道德敗壞、沒有底線的惡人說話,他心中實在煎熬,既然度不了他,那就遠離。
秦九州站在原地,臉色又青又綠。
溫軟……比他單純無辜??
無生比王懷仁還瞎!
那邊隱隱傳來了溫軟的訓斥聲:“這句已經告訴過本座了,為什么又重復?你的心都用哪兒去了?”
“專心點,往哪兒看呢!青玉臉上寫字了?快點兒的,今兒本座入不了門,你甭想睡覺!”
無生一點也沒生氣,反而聲音溫和地繼續教導起來。
秦九州頓了半晌,問追雪:“她過目不忘,怎會到現在都只學了三個字?”
追雪:“王太傅蠢笨,小郡主單是教導他就已竭盡全力。”
哪還有時間去認字?
小郡主就是如此樂于助人,為了屬下夙興夜寐,舍身忘己。
秦九州咬了咬牙。
他就多余問!
冷眼瞥了眼兢兢業業,偶爾還被訓得抬不起頭的無生,他冷笑一聲,拂袖便走。
……
翌日早膳時,秦弦和白照云才知道刺殺的事。
“豎子狂妄如斯!”秦弦拍案而起,“一個銀槍蠟像頭,都癱床上了還膽敢刺殺妹妹!本殿下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早點投胎了!妹妹你別怕,我這就傳信給母后,叫她狠狠——”
“去練功吧。”
溫軟打斷他,神色淡淡:“練好功夫,本座便允許你當本座的貼身侍衛。”
秦弦頓時被打了雞血,飯也不吃了,拉著追雨就出門練功。
秦九州陰惻惻看了他一眼。
蠢得記不住功課,卻能牢記老鴇的一句罵詞。
連溫軟那玩意兒的腦血栓都學了個十成十……真是好樣的。
桌邊,白照云猶豫一下,怯怯問:“可太子……太子為何要刺殺郡主?”
青玉給她普及了一下,從太子吃那啥到火燒東宮,再重點描述了一下永安侯府現在的慘狀,最后以白惜卿身敗名裂作總結。
白照云眼底飛快掠過思索:“所以昨日我逃出來時,也正是姐姐身敗名裂之時?”
“對!”
白照云心中驚疑,眼神再次落在了溫軟身上,卻正對上她意味深長的目光。
“本座的實力與勢力有多雄厚,你根本想象不到。”溫軟勾起一邊唇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所以現在能告訴本座,你所隱瞞的事了么?”
白照云眼神微變。
秦九州等人也詫異地看向白照云。
不怪他們沒反應過來,實在白照云演技太好,且根據追雪的情報顯示,白照云的確沒說謊,這才疏忽了猜疑。
可溫軟竟能看得如此透徹?
……這還是她嗎?
白照云頓了一瞬后,聲音不復先前的怯懦,反而清亮有神:“郡主如何得知?”
“本座的情報網有多精細,你根本想象不到。”溫軟撥弄著腕間的佛珠,瞇起眼睛,高深莫測。
女主怎么可能惡毒到把人關在莊子上?
溫柔善良才是她的優秀品質,所以有問題的一定是白照云。
這么簡單的道理竟都要她提醒才能反應過來,這真是她帶過最差的一屆小弟!
“你別怕。”溫軟溫聲細語地安撫,“謊話連篇、歹毒兇殘是我們反派的標配,你這種人才,正是本座亟待渴求的啊。”
白照云遲疑地看了秦九州一眼。
秦九州深愛白惜卿,哪怕她與世隔絕都知道。
溫軟立刻擺手:“小秦,你退下。”
秦九州紋絲不動,低頭吃飯。
溫軟胖臉一拉:“還指揮不動你了?”
“追風,給本座把他趕出去!”
追風嘴角微抽,不太想動,可看著溫軟陡然變得惡毒兇殘的眼神,他輕咳一聲,聲音討好:“王爺,小郡主為了套出白照云的秘密,不得不先委屈您,您要不先上馬車?等此事了,屬下親自向您稟報此事。”
秦九州冷冷看了他一眼。
活得久了,當真連自己的主子是誰都分不清了。
但白照云很懂事:“等郡主吃好了,我們上馬車聊吧。”
她就算久居莊子上也知道秦九州的惡名,并不敢得罪他。
溫軟看在她的面子上,沒再訓斥小秦。
見無生吃完飯,起身出去練功了,她立刻拉下追風的袖子,低聲吩咐:“傳信給玄影,叫他帶著兄弟們去打劫茅廁,把那又黃又臭的玩意兒潑滿太子府,再等他們逃出來時放毒箭和火箭……給本座把太子府通通豆沙嘍!”
她咬牙切齒,表情兇殘惡毒的令人發指。
敢派數百高手來圍攻她,不弄死狗太子,難消她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