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姓趙的那狗東西果然開始找茬。
"阿強(qiáng)!你他媽螺絲擰歪了!"
"阿強(qiáng)!動作這么慢,沒吃飯啊?"
"阿強(qiáng)!這批貨返工!"
一上午,整個車間就聽見他在那兒吼。阿強(qiáng)跟個受氣包似的,弓著背不停點(diǎn)頭哈腰:"是是是,我馬上改..."
我冷眼旁觀,拳頭在臺子底下攥得死緊。
中午吃完飯回來,趙組長的更來勁了。他晃到阿強(qiáng)身后,突然抬手"啪"地拍了阿強(qiáng)后腦勺一下:"死娘炮,干活利索點(diǎn)!"
這一巴掌不重,但侮辱性極強(qiáng)。阿強(qiáng)一個趔趄,手里的螺絲刀"當(dāng)啷"掉在地上。
我"騰"地站起來,臺子被我撞得"哐當(dāng)"一聲響:"姓趙的,你說就說,別他媽動手動腳!"
整個車間瞬間安靜了。
趙組長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出頭。他轉(zhuǎn)過身,瞇著眼睛打量我:"喲呵,小逼崽子長能耐了?"
我直勾勾盯著他。這貨雖然是北方人,長得五大三粗,但我這兩個月被張姐的伙食喂得蹭蹭長個,站起來都快一米八了,一點(diǎn)兒不比他矮。
"怎么?想打架?"趙組長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信不信老子現(xiàn)在就開除你們?"
阿強(qiáng)趕緊拽我袖子:"阿辰,算了算了..."
"我一把揪住他衣領(lǐng),"老子今天教你做人!"
趙組長沒想到我真敢動手,踉蹌著后退兩步。我趁機(jī)一拳砸在他鼻梁上,他"嗷"地一聲,鼻血頓時就下來了。
"曰你媽!"趙組長紅著眼撲上來,我倆直接滾在地上扭打成一團(tuán)。
"打死你個狗曰的!"
"小逼崽子反了你了!"
我們在地上滾來滾去,撞翻了好幾臺機(jī)器。阿強(qiáng)在旁邊急得直跳腳:"別打了!別打了!"
車間里頓時亂成一鍋粥。幾個工友想上來拉架,結(jié)果被我們撞得東倒西歪。最后還是幾個保安沖進(jìn)來,硬生生把我倆分開。
我喘著粗氣,臉上火辣辣的疼。趙組長更慘,鼻子歪了,襯衫也撕破了,活像條喪家犬。
"怎么回事?!"副廠長聞訊趕來,臉色鐵青。
趙組長惡人先告狀:"副廠長,這小子不服管教還動手打人!"
"放屁!"我指著阿強(qiáng),"是他先動手打人!"
副廠長掃視一圈,阿強(qiáng)低著頭不敢說話,其他工友也都躲閃著目光。
"行了!"副廠長一擺手,"你被開除了,現(xiàn)在就去財(cái)務(wù)結(jié)工資走人!"
我梗著脖子:"走就走!"
副廠長又轉(zhuǎn)向趙組長:"老趙,你身為組長跟人打架,扣兩個月工資!"
趙組長頓時急了:"副廠長,我..."
"閉嘴!"副廠長厲聲喝道,"再廢話連你一起開除!"
我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就走。阿強(qiáng)追出來:"阿辰,對不住..."
臨走前,我拍了拍阿強(qiáng)的肩膀:"以后那狗日的再欺負(fù)你,你就來找我。我人雖然不在廠里,但還在這片。"
阿強(qiáng)眼眶有點(diǎn)紅,從兜里摸出一包紅雙喜塞給我:"阿辰....."
"少他媽矯情!"我一把將煙揣進(jìn)兜里,"走了!"
去財(cái)務(wù)結(jié)工資的時候,那會計(jì)還陰陽怪氣:"喲,這不是咱們廠的'英雄'嗎?"
我懶得搭理他,拿了錢扭頭就走。
走到廠門口,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拐去了文職食堂。張姐正在后廚削土豆,圍裙上沾滿了泥點(diǎn)子。
"姐。"我喊了一聲,把阿強(qiáng)給的那包紅雙喜塞進(jìn)她圍裙口袋。
張姐抬頭一看我臉上的傷,手里的削皮刀"當(dāng)啷"掉在地上:"哎喲!你這臉咋回事?"
"跟組長干了一架,被開除了。"我咧嘴一笑,結(jié)果扯到傷口,疼得直抽氣。
張姐氣得直戳我腦門:"你這臭小子!出來打工不老實(shí)點(diǎn),還敢跟組長打架?"她一邊罵一邊從兜里掏出紅花油,"等著,我給你擦擦。"
我乖乖站著讓她擦藥。張姐的手很粗糙,但動作很輕:"我老公在附近電子廠上班,他們那邊最近好像要招人,要不我?guī)湍銌枂枺?
"不用了姐。"我搖搖頭,"我想先看看再說。"
張姐嘆了口氣,把紅花油塞進(jìn)我手里:"拿著,晚上再擦一次。"
我攥著那瓶紅花油,喉嚨突然有點(diǎn)發(fā)緊:"姐,這兩個月多謝你照顧。以后我有能力了,肯定報(bào)答你。"
"行啦臭小子!"張姐擺擺手,"你以后做事別那么沖動就行了。"
回到大姐的出租屋,推開門就看見大姐正蹲在煤爐前炒菜。
"回來啦?"大姐頭也不回,"洗手吃飯。"
"姐,我被開除了。"
大姐的鍋鏟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翻炒:"哦。"
我有點(diǎn)懵:"就這?你不罵我?"
大姐把菜盛到盤子里,這才轉(zhuǎn)過身:"罵你有用嗎?"她指了指我的臉,"打贏還是打輸?"
"那必須的!"我頓時來勁了,"那狗日的鼻子都被我打歪了!"
大姐"噗嗤"一聲笑了:"行,沒給老張家丟人。先吃飯,明天我?guī)闳e的廠看看。"
我愣住了:"姐...你早就知道我會被開除?"
大姐把飯碗重重往我面前一放:"你是我弟,我還能不了解你?"
我把工資數(shù)了三遍,算上今天結(jié)的,兩個月一共攢下八百塊錢。
"姐,這個給你。"我抽出五百塊拍在桌上,"寄回家給老爹。"
大姐正在洗碗,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你全給我,自己咋辦?"
"我還有三百。"我拍了拍褲兜,"夠用了。"
大姐擦干手,拿起錢數(shù)了數(shù),突然嘆了口氣:"阿辰,你明天跟我去新廠報(bào)到吧。"
我搖搖頭:"姐,我不想進(jìn)廠了。"
"啥?"大姐猛地抬頭,"那你干啥?"
"我想先看看。"實(shí)在找不到事情做,我就回老家種田。"
大姐急了,一把拽住我胳膊:"你瘋啦?種田能掙幾個錢?"
"至少不用受人氣!"我甩開她的手,"在廠里,組長能隨便打你,線長能隨便罵你,連他媽保安都能對你呼來喝去!"
大姐不說話了,只是盯著我看。煤爐上的水壺"嗚嗚"響著,蒸汽把她的臉熏得模糊不清。
"姐,你知道我為啥打架嗎?"我聲音低了下來,"那狗日的罵阿強(qiáng)是'死娘炮',還扇他后腦勺。"
大姐沉默了一會兒,:"隨你吧。不過我可警告你。"
她指著我的鼻子:"要是月底還找不到活干,就給我老老實(shí)實(shí)進(jìn)廠!"
"知道啦!"我咧嘴一笑,"那我這段時間住你這兒啊!"
大姐抄起抹布砸我:"一個月交一百塊伙食費(fèi)!"
"成交!"
大姐把抹布往煤爐邊一扔,沖著里屋喊:"李娜!我弟在這住段時間,方便不?"
里屋門簾一掀,走出個二十歲左右的姑娘。她扎著高馬尾,發(fā)梢還滴著水珠,顯然是剛洗過澡。一張瓜子臉白凈秀氣,眼睛大而明亮,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紅潤。雖然穿著印著"泰美玩具廠"字樣的舊工服,但掩不住她苗條的身段。
李娜是一個川渝妹子,性格直爽。
"行啊!"她爽快地應(yīng)道,聲音清脆,手里正用毛巾絞著濕頭發(fā),"正好有人幫我抬洗澡水。"
大姐松了口氣:"他每月交一百伙食費(fèi)。"
李娜把濕毛巾往門框上一搭,水珠濺在水泥地上:"客氣啥,多雙筷子的事兒。"她沖我抿嘴一笑,臉頰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謝謝娜姐!"我趕緊點(diǎn)頭。
李娜"噗嗤"笑出聲,濕漉漉的馬尾辮跟著一晃:"嘴還挺甜。"她轉(zhuǎn)身往屋里走,"等著,我給你找條新毛巾。"
大姐:"聽見沒?以后嘴甜點(diǎn),勤快點(diǎn)。"
我立正站好:"保證完成任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