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恪躬身退下,剛要轉身,身后傳來蕭云湛清冷的聲音:“等等。”
他停住腳步。
蕭云湛頭也未抬,吩咐道:“去庫房,備一份厚禮,送到程府。就說是本王的心意。”
宋恪心中一凜,抬頭問:“殿下,這會不會……不合規矩?”
蕭云湛沒有說話,只瞥了宋恪一眼。
宋恪頓覺全身一寒。
他立刻垂首:“殿下恕罪,屬下多嘴,屬下這就去辦!”
他不敢再有半句疑問,迅速退了出去。
程府
程錦瑟剛踏入內院,就聽見一道尖刻的笑聲。
“喲,姐姐回來了?這馬上要做王妃的人,氣派就是不一樣啊。”
二妹程婉錦捂著嘴走過來,眼中滿是幸災樂禍。
“姐姐不僅能進宮面見皇后娘娘,還敢當眾頂撞。要換作是我,出了這么大的丑,怕是連家門都不敢進了。”
程錦瑟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淡淡道:“妹妹要是羨慕,我這就進宮回了陛下,這王妃讓你來當。”
“誰稀罕嫁給那個活死人!”程婉錦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婉錦!住口!”主位上,程家主母王氏厲聲喝止,臉上卻沒有半分責備的意思,“皇子也是你能隨意議論的?”
程婉錦自知失言,不情不愿地閉了嘴,站到王氏身后。
王氏將冰冷的目光投向程錦瑟,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錦瑟,你身為程家嫡長女,代表的是程家的臉面。”
“可你倒好,在皇后娘娘面前毫無規矩,頂撞尊上!旁人不會說你個人如何,只會恥笑我程府教女無方!你讓我們程家的臉往哪兒擱?”
程婉錦立刻幫腔:“就是啊姐姐,你真是把咱們家的臉都丟盡了!要不是辰王殿下,你連進宮的資格都沒有,竟還敢惹怒皇后娘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程錦瑟眸光清冷,心中一片平靜。
前世,她也曾因為這些話而感到羞憤委屈。可如今,這些不痛不癢的指責,于她而言,不過是蒼蠅嗡鳴。
她垂下頭,順從地應道:“母親教訓的是,女兒知錯了。”
見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王氏冷哼一聲,抬手一揮,語氣刻薄:
“既然知錯,就去院子里跪著!跪到天亮,好好長長記性,免得下次再出去丟人現眼!”
這話一出,周圍的下人都驚住了。
讓嫡長女在主院罰跪一夜,這傳出去,不僅程錦瑟沒臉,整個程家都將成為京城的笑柄。
更何況,她即將嫁入王府,王氏此舉,分明是在打辰王的臉。
可程錦瑟知道,王氏是故意為之。
她要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就算即將成為王妃,也依舊是她可以隨意拿捏的棋子。
可她即便知道王氏是在刻意打壓,她也不能頂撞。
若當眾頂撞,輕則一個“不敬母親”,重則“忤逆不孝”!
無論哪一個,她都承受不起。
所以,她只能忍。
忍到出嫁那日,將這些羞辱,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程錦瑟行了個禮,慢慢走到院中,跪在了堅硬的青石板上。
王氏見她如此聽話,滿意地端起茶盞。
“我告訴你,別以為要當王妃就了不起了,你永遠是程家的女兒!再敢給程家丟臉,誰也保不住你!”
程錦瑟垂下眼,將所有的情緒盡數掩藏。
就在這時,門口的小丫鬟快步跑來稟報:“夫人,辰王府的吳嬤嬤來了!”
吳嬤嬤?
吳嬤嬤原是寧貴妃身邊得力的舊人,后來奉旨出宮照料辰王。
雖是下人,可因為背后是寧貴妃與辰王,身份極為特殊。
她怎么會來?
王氏心中一驚,不敢怠慢,連忙放下茶盞,起身相迎。
很快,吳嬤嬤在一眾丫鬟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她目光一掃,立刻就看到了跪在院中、身形單薄的程錦瑟,眉頭就皺了起來。
王氏臉上堆著笑:“吳嬤嬤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
吳嬤嬤看都未看她一眼,徑直走到程錦瑟面前,恭敬地道:““老奴奉王爺之命,特來給程姑娘送一件小禮。”
說罷,她抬手一指,隨從將錦盒捧上來,揭開蓋子,里面靜靜躺著一副羊脂玉鐲,溫潤瑩白,華貴非常。
院中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氏強自維持笑容:“王爺厚愛,錦瑟有福。”
吳嬤嬤卻并不與她寒暄,而是盯著跪在地上的程錦瑟,語聲一沉。
“夫人,不知程姑娘有何過錯,竟要在此罰跪?“
王氏的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強笑著解釋道:“錦瑟年歲小,不諳規矩,我只是怕她日后進了王府,被人恥笑,才略略訓誡幾句。吳嬤嬤莫要誤會。”
吳嬤嬤冷笑一聲:“懲戒?今日在宮中,陛下都稱贊程姑娘知禮端方,到了夫人這里,反倒成了不懂規矩?”
她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苛待嫡女是夫人的家事,老奴本不該多嘴。可程姑娘是我家王爺未來的正妃,你讓她跪在這里,是想讓全京城的人都看看,辰王府的王妃,在娘家是如何任人欺辱的嗎?”
“夫人的這個‘懲戒’,打的究竟是程姑娘的臉,還是辰王殿下和貴妃娘娘的臉?
這么大個罪名扣下來,王氏哪里敢擔。
她臉色慘白,連忙擺手:“吳嬤嬤言重了!我絕無此意,是誤會,都是誤會!”
說罷,她急忙轉向程錦瑟,壓著火氣喝道:“還跪著干什么!還不快起來謝過吳嬤嬤!”
程錦瑟心底冷意翻涌,面上卻故意裝出一副膽怯模樣,身子一縮,輕聲應道:“是。”
隨即顫聲起身,緩緩行了一個端禮。
吳嬤嬤靜靜盯著她片刻,眸底閃過一抹心疼,轉而看向王氏時,卻只剩下**裸的鄙夷。
王氏尷尬極了,強自掩飾:“這孩子……上不得臺面,讓吳嬤嬤見笑了。既然如此,便讓她收下禮物,回院子去吧。”
程錦瑟正要告退,吳嬤嬤忽地開口:“程姑娘請留步。老奴有幾句話,想單獨與姑娘說,不知夫人可肯給辰王府這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