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高育良準時走進省委三號辦公室。秘書已經(jīng)將當天的文件整齊擺放在辦公桌上,最上面是一份省紀委連夜報送的《關(guān)于啟動"清風行動"的備案報告》。
高育良拿起報告快速瀏覽,眉頭漸漸皺起。報告雖然只是程序性備案,但字里行間透露出不同尋常的氣息。
他按下內(nèi)部通話鍵:"讓公安廳祁廳長過來一趟。"
半小時后,祁同偉身著警服匆匆趕到。清晨的省委大樓還很安靜,走廊里只有工作人員輕輕的腳步聲。
"老師,您找我?"祁同偉注意到高育良手中的文件,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高育良將報告推過去:"看看這個。田國富昨天半夜簽發(fā)的,今天一早就送到了我這里。"
祁同偉快速翻閱文件,臉色越來越白:"他們動作這么快?連辦案點都準備好了?"
"更麻煩的是這個。"高育良點著報告最后一頁,"你看參與人員名單——都是從外省借調(diào)的骨干,我們的人一個都沒用。"
祁同偉倒吸一口涼氣:"這是要動真格啊!沙書記不是昨天才進京嗎?"
"所以我才急著找你。"高育良站起身,在辦公室里踱步,"沙瑞金這次進京,肯定是被人點醒了。現(xiàn)在就要立威,要給上面表態(tài),漢東的政法系統(tǒng)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突然停下腳步:"立即做三件事:第一,把所有和趙家有關(guān)的往來痕跡清理干凈;第二,讓那幾個問題明顯的主動去紀委'說明情況';第三,你下午就去見寧方遠。"
祁同偉有些猶豫:"現(xiàn)在就去接觸寧省長,會不會太明顯?"
"就是要明顯!"高育良提高聲調(diào),"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你在積極配合審計工作。記住,下周就是干部調(diào)整的關(guān)鍵時期,你這個副省長還想不想上了?"
祁同偉頓時來了精神:"學生明白!我這就讓經(jīng)偵總隊整理材料。"
他走到窗前,望著陸續(xù)駛?cè)胧∥笤旱能囕v:"田國富這次來勢洶洶,我們必須有所表示。政法系統(tǒng)里那幾個趙家的人,該舍就舍吧。"
祁同偉小心地問道:"那陳清泉那邊..."
"讓他自己去紀委說明情況。"高育良冷冷地說,"記住,我們要送的是已經(jīng)捂不住的,不是把好好的籌碼送出去。"
這時,秘書敲門進來:"高書記,紀委田書記電話,說十分鐘后過來商討'清風行動'的具體事宜。"
高育良和祁同偉對視一眼!
"你先走。"高育良迅速恢復鎮(zhèn)定,"記住,下午去見寧方遠時要表現(xiàn)得自然些。現(xiàn)在,我們要開始唱戲了。"
祁同偉匆匆離開后,高育良整理了一下西裝,臉上重新掛起溫和的笑容。當田國富帶著紀委副書記走進來時,他正在悠閑地品茶。
"國富同志來得正好,"高育良笑著起身相迎,"我剛看完'清風行動'的方案,有些想法想和你探討呢..."
窗外的朝陽漸漸升高,省委大樓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
下午兩點五十分,祁同偉提前來到寧方遠辦公室外間。他特意換了一身常服,顯得不那么正式。秘書陳明偉客氣地請他稍等:"寧省長正在接一個重要電話。"
透過虛掩的門縫,祁同偉聽到寧方遠的聲音:"...審計要深入,不管涉及誰都要一查到底...好,就這樣。"
三點整,祁同偉被請進辦公室。寧方遠正在批閱文件,頭也不抬地說:"坐吧。同偉有什么事?"
祁同偉端正坐下:"寧省長,我是來匯報經(jīng)偵總隊配合審計廳工作的安排。我們抽調(diào)了二十名精干隊員組成專班,隨時可以配合審計組調(diào)查。"
寧方遠終于抬起頭,金絲眼鏡后的目光看不出情緒:"公安廳最近不是任務很重嗎?聽說紀委搞了個'清風行動',估計也需要大量人手。"
"再重的任務也要服務大局。"祁同偉說得滴水不漏,"房地產(chǎn)領域的經(jīng)濟犯罪確實高發(fā),我們經(jīng)偵總隊理當配合審計工作。"
他遞上準備好的材料:"這是近期我們掌握的幾個典型案例,可能對審計工作有參考價值。"
寧方遠接過材料,隨手翻了幾頁,突然問:"這些案子為什么沒有繼續(xù)深挖?"
祁同偉面不改色:"有的涉及跨省辦案,需要協(xié)調(diào);有的證據(jù)鏈還不完整。如果審計廳能從資金流向角度提供線索,我們很愿意配合深入調(diào)查。"
辦公室里靜了片刻,只有空調(diào)運轉(zhuǎn)的輕微嗡鳴。
"好。"寧方遠終于點頭,"我會讓審計廳和你們對接。有什么發(fā)現(xiàn)及時匯報。"
祁同偉心中暗喜,但面上依舊嚴肅:"請寧省長放心,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離開省政府大樓時,祁同偉回頭望了眼寧方遠辦公室的窗戶。他知道,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而自己已經(jīng)拿到了入場券。
另一邊,沙瑞金的轎車駛?cè)胛魃揭惶幱撵o的院落,沙瑞金的心情比車輪碾過碎石路的聲音還要沉重。姜老爺子正在書房練字,見他進來,只抬了抬眼,筆鋒卻未停。
沙瑞金垂手立在書案前,將自己到漢東后的種種舉措、思想上的偏差以及與趙立春那次危險的交易,原原本本、毫不隱瞞地做了檢討。他沒有為自己尋找任何借口,語氣沉痛而誠懇。
姜老爺子靜靜地聽完,蘸了蘸墨,緩緩寫下“知止而后有定”六個大字。
“知道錯在哪,就不算晚。”老人放下筆,目光如炬,“上面的領導,我替你初步溝通過了。你回去后,要抓住兩個重點,做出實實在在的成績,才能將功補過。”
沙瑞金立刻挺直了腰背,凝神靜聽。
“第一,反腐的拳頭不能軟。趙立春在漢東經(jīng)營二十年,盤根錯節(jié),膿瘡不擠干凈,遲早要出大問題。這是你去的首要任務,必須徹底查清,給中央、給漢東百姓一個交代。”
“第二,”姜老爺子語氣加重,“回去后,要全力支持、配合寧方遠同志的工作。你恐怕還不知道,方遠同志通過發(fā)改委的裴一泓同志,向上面遞交了一份非常重要的報告。”
“報告指出,不止?jié)h東,包括魔都在內(nèi),諸多頭部房地產(chǎn)企業(yè)的負債率已經(jīng)高到驚人的程度,潛在風險極大。這份報告已經(jīng)擺在了海子里幾位領導的案頭,引起了高度重視。治理房企亂象、化解金融風險,已經(jīng)是刻不容緩的國家級任務。你在這件事上,必須和方遠同志同心同德,確保漢東的試點改革成功。”
姜老爺子走到他面前,語重心長:“瑞金啊,把這兩件大事辦妥了,辦漂亮了,證明了你的能力和擔當,我這張老臉才好再替你說話。將來事情了結(jié),爭取一個平調(diào),到別的省繼續(xù)為黨工作,而不是就這么退二線。路,還沒到走絕的時候,就看你自己怎么把握了。”
沙瑞金深吸一口氣,所有的迷茫和惶恐在這一刻被掃清,眼神重新變得堅定:“爸,我明白了。請您和中央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