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行快步離開學校,獨自一人走在喧囂的街道上。
從踏出荒野的那一刻起,一股暴戾的渴望就在他心底不斷翻涌,叫囂著撕裂、破壞、毀滅。
他死死壓制著那股沖動。
周圍人聲鼎沸,放學下班的人流摩肩接踵。
他的目光卻不受控制地滑過一張張陌生的臉龐,精準地落在他們的咽喉、心口、太陽穴……像是被無形的手牽引著,評估著最有效率的殺戮方式。
一股強烈的**在他腦中轟鳴:碾碎、貫穿、撕開、虐殺!讓血液濺滿整個街道!
譚行猛地低下頭,牙關緊咬,視線死死釘在身前不斷移動的地面上,加快了腳步。
他必須立刻回家。
此刻的他,宛如沙漠中瀕死的旅人,對清水產生了病態的執念。
而他的“水”,是血。
回到家,他看著墻壁上父親的遺像,玻璃表面上,隱約映出他自己此刻的模樣....
雙眼在猩紅與漆黑之間劇烈地交替閃爍,仿佛有兩個靈魂在體內瘋狂撕扯。
沉淪和清醒,來回拉鋸,幾乎要將他的意志碾碎。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腔里翻騰的暴戾悸動,手指微顫地拿起手機,撥通了熟悉號碼。
“喂!老林!”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林東急切的聲音:
“譚狗!你到底怎么了?沒事吧?!”
“沒事!”
譚行打斷他,盡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
“幫我跟許班請個假,就說我修為有所突破,需要閉關一段時間。”
“好!可是你……”
譚行沒等他說完,直接掛斷。
他怕再多說一秒,自己極力掩蓋的情緒會突然爆發。
緊接著,他迅速撥通了弟弟譚虎的電話。
“哥!你在哪!?”
譚虎的聲音充滿驚喜:
“我看了你們景瀾和藍田的集訓!哥!你真的太牛逼了!”
那純粹的信賴像一根尖刺扎進譚行的心臟。
他剛想扯出笑容回應,那股冰冷的殺戮**卻再次上涌,沖擊著他的理智。
他死死攥緊手機,指節發白,用盡全力讓語氣聽起來平和:
“小虎,哥最近接了個校外任務,要出去一段時間。你在家好好照顧老媽,安心修煉,知道嗎?”
“知道!哥你什么時候回來?三個月后北原道初中武斗大賽,師傅準我參加了!你一定要來看啊!”
“嗯,一定。”
譚行從牙縫里擠出承諾。
“……哥,你語氣不對。”
譚虎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帶著超乎年齡的敏銳:
“你在哪?我馬上過來!”
“沒事!”
譚行猛地提高聲調,又強行壓下:
“哥在任務區,信號不好,不方便說。好好待在北疆市等我,我肯定回來看你比賽!”
……
不等弟弟再開口,他狠下心打斷:
“好了,哥要執行任務了。先掛了。”
電話掛斷的忙音響起,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絲力氣。
他猛地沖進浴室,擰開冷水開關,冰冷的水柱劈頭蓋臉地澆下,刺激著皮膚,卻難以澆滅心中那頭嗜血野獸。
第二天,天色未亮,譚行背起行囊,再一次孤身踏入荒野。
他不敢回學校,不敢靠近任何有人煙的地方。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終有一刻會徹底失控,害怕那沸騰的殺戮**會沖垮理智,將眼前周圍的一切生靈拖入血色地獄。
唯有這片廣袤而殘酷的荒野,才能容納他的暴虐。
在這里,他無需偽裝,無需壓抑,可以盡情釋放那幾乎要撐裂胸膛的可怕殺意。
在這里,殺戮并非罪惡,而是最原始的生存法則。
他需要這片土地,需要無盡的戰斗,來宣泄那足以將他自身也一同焚毀的、來自顱骨王座的“恩賜”。
三個月,彈指而過。
這九十多個日夜,譚行如同徹底融入了荒野,化身為一臺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
血浮屠的刀鋒飲盡了無數異獸的鮮血,也曾斬開那些心懷叵測、試圖將他視為獵物的拾荒者的喉嚨。
他以戰養戰,以殺止殺。
體內的猩紅能量在無盡的搏殺中愈發凝練兇戾,腦海中那些古老的殺戮技藝變得如同呼吸般自然。
恐虐的低語時而如同魔音灌耳,催他沉淪,卻又被他以堅韌的意志和對家中親人模糊的牽掛死死壓在心底。
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只有在生死邊緣的瘋狂宣泄,才能勉強駕馭住這份幾乎要將他反噬的“恩賜”。
他的氣息變得更加危險,眼神掃視間,已帶著實質般的血腥壓迫感,宛如人形兇獸。
……
與此同時,北疆市內。
林東和譚虎幾乎找遍了所有譚行可能去的地方,甚至數次冒險進入相對安全的荒野邊緣區域,卻一無所獲。
譚行的手機始終無法接通,仿佛人間蒸發。
林東心中的不安日益加劇,他清楚譚行離開前的狀態絕對不正常。
譚虎則變得更加沉默刻苦,瘋狂修煉,他堅信他大哥一定會沒事!
在他心里,他大哥很強,什么危險,什么困難他大哥都能解決!。
……
景瀾高中。
這三個月,學校迎來了新一輪的爆發期。
大量學生成功突破至凝血境,強如蔣門神者也踏入了凝血境巔峰,外出歷練的老生們也紛紛回歸,帶回了不少機緣和成長。
校園內風云涌動,天才輩出。
新生代迅速嶄露頭角,占據了話題中心。
曾經因百校聯考和兩校集訓而聲名鵲起,被譽為“狂風刀”、“血海狂刀”的譚行,卻因長達三個月的徹底消失,漸漸淡出了眾人的視野。
最初還有人議論猜測,說他是否執行秘密任務,或是參加了什么秘密部門。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的說法開始流傳.....他或許早已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荒野的某個角落。
畢竟,荒野吞噬天才,從來都不是什么新鮮事。
新的天才崛起,舊的名字被遺忘,這是永恒不變的法則。
.....
北疆市荒野深處。
轟隆!
一頭體型堪比裝甲車的裂地暴熊轟然倒地,脖頸處碗大的傷口噴涌著滾燙獸血,將周圍地面染成暗紅。
這頭圖騰境初級的裂地暴熊,竟被譚行單殺。
他單膝跪地,濃稠血珠順著血浮屠刀尖滑落,周身蒸騰著肉眼可見的血色煞氣。
他緩緩起身,胸腔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眼中翻涌的赤紅緩緩褪去,露出愈發深邃的漆黑瞳孔。
他從凝血五重一路搏殺,踏著無數異獸和邪徒還有那些心思不正的拾荒者的尸骨,硬生生將修為推到了凝血境巔峰!
只差臨門一腳,便能凝聚武道意志,踏入先天境!
但體內那股源自恐虐賜福的的毀滅沖動也愈發清晰,如同蟄伏的兇獸,時刻誘惑著他投入無盡的殺戮。
【恐虐狂怒】的特質他再未輕易動用,那敵我不分的毀滅**太過危險。
但【血掠殘影】、【血刀詭步】以及那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古老殺戮技藝,已徹底融入他的戰斗本能。
此刻的他,僅憑凝血巔峰的修為和磨礪到極致的刀法,也足以輕松斬殺同級武者甚至是初到圖騰境界的異獸。
至于那些圖騰境的王者異種,譚行確是力有不逮,所以他只在自己能對付的異獸領地范圍游走。
還有那群將他和林東趕入絕境的那群血爪山魈,早就被譚行屠滅一空。
譚行抹去臉頰濺上的血點,抬頭望向北疆市方向,眼神復雜。
三個月的與世隔絕,瘋狂的殺戮歷練,讓他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略帶青澀的少年氣息被徹底磨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如淵又暗藏驚天暴戾的危險感。
“必須克制住……絕不能淪為只知殺戮的怪物。”
他眉頭緊鎖,呼吸略微急促。
體內那股名為“血渴”的沖動正不斷沖擊他的理智,如同毒癮發作,又似惡鬼低語。
可他,至今還想不出任何辦法,能夠克制這份來自那尊域外存在的‘賞賜’或者說是‘詛咒’
……
戰場上,裂地暴熊滾燙的獸血尚未完全凝固,空氣中彌漫的濃烈血腥味,如同在死寂的荒野中點燃了一盞刺鼻的燈塔。
譚行還未來得及喘勻氣息,一股遠比裂地暴熊更加陰冷、粘稠、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如同潮水般從側后方的密林中洶涌而來!
“嘶嘶”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鳴。
譚行渾身汗毛倒豎,想也不想,【血掠殘影】瞬間發動,身形向一側急閃!
轟!
他原本站立的地面,被一道粗壯無比的黑色殘影狠狠抽碎!
碎石四濺,地面留下一條深達數米的恐怖溝壑!
譚行穩住身形,瞳孔急縮,死死盯向襲擊者。
那是一頭巨蟒!
通體鱗片漆黑如墨,閃爍著金屬般的冰冷光澤,龐大的身軀水桶般粗細,半立而起的身軀竟有近十米高,一雙豎瞳是純粹的慘白,散發著漠然與死寂的氣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額頭微微凸起兩個肉瘤,隱隱有角質化的趨勢,周身彌漫的氣息赫然達到了.....圖騰境高級!
“墨玉蟒!而且是一頭異種!麻煩了!”
譚行心頭一沉。
圖騰初級和高級,實力天差地別,更何況是這種擁有天賦神通的異種!
其防御、力量、速度,都遠非剛才的裂地暴熊可比。
逃?
對方的殺意已經如同實質般將他鎖定,氣機牽引之下,貿然轉身只會死得更快!
戰?
凝血境巔峰對戰圖騰高級異種,勝算渺茫的近乎絕望!
墨玉蟒那慘白的豎瞳漠然轉動,巨大的蛇尾再次撕裂空氣,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橫掃而至!速度之快,遠超譚行的預估!
譚行咬牙,體內猩紅能量瘋狂運轉,【血刀詭步】踏出,身形化作一道曲折的血色殘影,險之又險地避開這摧山斷岳的一擊。
轟!
又一片林木被夷為平地。
墨玉蟒一擊不中,猛地張開血盆大口,一股濃郁的墨黑色毒霧如同噴泉般洶涌噴出,瞬間籠罩了大片區域!
嗤嗤嗤!
毒霧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腐爛,巖石都被腐蝕得滋滋作響,散發出惡臭。
譚行臉色劇變,急忙閉氣后撤,同時揮刀斬出血色刀罡,試圖劈開毒霧。
但刀罡沒入毒霧,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讓其翻滾稍緩,無法徹底驅散。
一絲毒霧邊緣擦過他的手臂,護體內氣竟被迅速腐蝕消融,皮膚傳來一陣灼痛,隱隱發黑!
“好烈的毒!”
譚行心頭駭然,這墨玉蟒的實力遠超想象。
他且戰且退,將身法催動到極致,血浮屠刀鋒不時斬在蟒軀之上,卻只能濺起一溜火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根本無法破開那層堅愈精鋼的墨玉鱗甲!
反而被墨玉蟒勢大力沉的攻擊震得氣血翻騰,虎口崩裂。
實力的絕對差距,讓他的攻擊顯得如此徒勞。
久守必失!
一次閃避稍慢,譚行被凌厲的尾風掃中胸口!
“噗!”
他如遭重錘轟擊,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胸骨傳來令人牙酸的碎裂聲,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落在亂石堆中。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墨玉蟒龐大的身軀蜿蜒游動,迅速逼近,慘白的豎瞳中沒有任何情緒,只有狩獵者的冰冷與必殺的決意。
它再次張開巨口,這一次,不再是毒霧,而是一顆高度凝聚、散發著毀滅氣息的漆黑能量球!
其中蘊含的力量,足以將譚行連同他身后的山石一起湮滅!
譚行掙扎著想站起,卻牽動傷勢,又是一口淤血咳出。
看著那不斷凝聚的毀滅能量球,感受著體內近乎枯竭的內氣和嚴重的傷勢,一股極度不甘的怒火,混合著三個月來壓抑的所有暴戾與殺意,如同火山般在他心底轟然爆發!
理智的弦,驟然崩斷!
“操!!!”
譚行發出一聲咆哮,雙眼瞬間被無盡的猩紅吞噬!
【恐虐狂怒】!開啟!
轟!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亂、更加嗜血的猩紅能量從他體內爆炸般涌出!
周身血煞之氣沖天而起,甚至形成了扭曲的力場!
力量!速度!耐力!翻倍暴漲!
胸骨的劇痛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想要撕裂一切的瘋狂**!
“殺!!!”
他失去了所有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殺戮本能,化作一道血色的瘋狂颶風,不退反進,主動撲向那龐大的墨玉蟒!
血浮屠發出尖銳的嗡鳴,刀身上的血絲前所未有的明亮,斬出的刀氣帶著歇斯底里的瘋狂,狠狠劈向那顆漆黑能量球!
轟隆隆!!!
猩紅與漆黑的能量瘋狂對撞、湮滅!產生劇烈的爆炸!
氣浪將周圍的樹木連根拔起,碎石四濺!
譚行再次被炸飛,渾身衣衫盡碎,皮膚龜裂,鮮血淋漓,但又在【恐虐狂怒】的狀態下被強行壓下,繼續發出瘋狂的嘶吼,再次撲上!
完全失去了章法,只有最野蠻、最瘋狂的劈砍!
鐺鐺鐺鐺!
火星瘋狂濺射!
血浮屠與墨玉鱗甲瘋狂碰撞!
這種瘋狂的攻擊,終于勉強撼動了墨玉蟒的防御,留下了一道道淺白的斬痕,甚至崩飛了幾片鱗甲!
但也僅此而已!
反而徹底激怒了這頭強大的異種!
墨玉蟒發出一聲憤怒的嘶鳴,巨大的身軀猛地盤旋收縮!
同時,那粗壯的蛇尾如同黑色的死亡之鞭,抓住譚行瘋狂攻擊的間隙,以超越之前的速度,悍然抽擊在他的胸膛!
咔嚓!
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譚行噴出鮮血!
【恐虐狂怒】帶來的力量加持開始消退,劇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反噬回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再次被砸飛,意識開始模糊,眼中的猩紅急速褪去。
……就要到此為止了嗎?
像荒野中無數無聲無息消失的拾荒者一樣,死在這里?
不甘心……
我不甘心!
從小在荒野里掙扎求生,一次次從獸爪下逃命,一次次磨煉刀法,忍受旁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我已經拼盡了全力……為什么還是要倒在這里?!
老子不服!!
仿佛回應他靈魂深處的咆哮,一道清明而灼熱的力量猛地自意識最深處炸開!
一股無比純粹、源于他自身意志本源的“力量”,如同千錘百煉的玄鋼,在生死一線的絕對壓迫下,轟然凝聚!
這不是內氣,更不是侵蝕神智的血煞能量,而是獨屬于他譚行的.....武道意志!
一份無論面對何等絕境也絕不低頭的頑強!
一份誓要以手中之刀為家人斬出一條生路的決絕!
嗡!
四周空氣陡然凝滯。
他體內那原本枯竭見底的氣海丹田,竟如久旱逢甘霖般瘋狂震蕩、擴張!
全身經脈在這股嶄新意志的貫穿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貪婪吞吐著天地能量!
氣血轟鳴如海嘯!筋骨齊鳴似雷音!
那困住他許久的氣海壁壘,在這股磅礴新力的沖擊下,應聲而碎!
精純磅礴的先天真氣自丹田洶涌而出,如決堤洪流般瞬間涌向四肢百骸,所過之處,受損內臟被滋養,斷裂骨骼被續接,往日積累的暗傷淤血被一掃而空!
力量!這是完全屬于他自身、如臂指使的強大力量!
在這絕死之境,憑借對家人的執念與不屈的意志,他終于踏出了這至關重要的一步......
晉入先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