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戰(zhàn)士,報上你的身份和所屬。”
達爾文的面甲下,嘴角可能微微抽動了一下,但他嚴格執(zhí)行了指揮官凱洛斯灌輸的“應急話術”。
面對烏列爾·文垂斯那邏輯嚴密的質問,他略微停頓,仿佛在組織語言,然后通過外部揚聲器,用一種盡可能顯得坦誠的語氣回答道:
“帝皇在上,我的裝備技術......源自機械教一位賢者的秘密開發(fā)項目。”他刻意提到了一個足夠高階且具有解釋力的頭銜,“開發(fā)者是柯爾律姆賢者。具體細節(jié)屬于機械教內部事務,我無權透露更多。我們存在的目的,正如你所見,是為了執(zhí)行一些......特殊的凈化任務。”
他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烏列爾的反應。果然,當“機械教”和“柯爾律姆賢者”這兩個詞,尤其是后者被提及,并且輔以“贊美帝皇”這萬能開場白時,烏列爾·文垂斯那剛毅而理性的臉龐上,緊繃的線條肉眼可見地緩和了一些。
“柯爾律姆賢者......”烏列爾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似乎在他的數據庫或者任務簡報中有所印象。
機械教的內部項目繁多且往往秘而不宣,由一位賢者主導開發(fā)新型武器或動力甲,雖然罕見,但并非不可能。
極限戰(zhàn)士們與火星以及諸多鑄造世界關系密切,他們對機械教的古怪和保密性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和......容忍。
“原來如此。”烏列爾的語氣中的審視意味減弱了些許,但理性的警惕并未完全消失,“機械教的創(chuàng)新總是......獨具一格。贊美歐姆尼塞亞。”
他習慣性地補充了對于萬機之神的贊美,這是與機械教打交道時的基本禮節(jié)。
看到對方初步接受了這個解釋,達爾文心中稍定,立刻趁熱打鐵,拋出了自己當前最迫切的需求:“烏列爾藥劑師,正如你所見,我在之前執(zhí)行清掃特定污染區(qū)域的任務中,遭遇了意外,與大部隊失散,墜落至此。”
“我對這片地下區(qū)域的結構完全不熟悉。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告訴我,返回上層巢都,至少是抵達相對安全區(qū)域的最快捷路徑?”
烏列爾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達爾文,似乎在評估他話語的真實性以及他當前的狀態(tài)。
一位與機械教項目相關的戰(zhàn)士,在執(zhí)行凈化任務時失散,這符合邏輯。而對方尋求返回文明區(qū)域的幫助,也顯得合情合理。
“你的狀態(tài)似乎不宜單獨行動。”烏列爾冷靜地指出,藥劑師的本能讓他注意到了達爾文動作間那一絲因內傷而產生的微不可察的凝滯,“而且,根據我的掃描和先前探查,返回上層的主要通道之一,需要穿過前方那片區(qū)域,那里也是我任務目標可能所在的方位。這些異形生物的異常聚集,很可能與我要尋找的遺產有關。”
他看向達爾文,提出了一個近乎命令式的合作建議:“你的遠程火力支援能力證明了你并非累贅。我們可以暫時同行。我為你指引出路,同時,你的火力可以協(xié)助我清理路徑上的障礙,提高任務效率。這是一個符合邏輯的選擇。”
達爾文迅速權衡著利弊。
與一名阿斯塔特藥劑師同行,無疑是危險的,對方的觀察力和邏輯推理能力極強,隨時可能發(fā)現(xiàn)更多破綻。
但另一方面,這確實是目前最快找到出路的方法,而且能近距離了解一位星際戰(zhàn)士的行動模式和任務內容,這對指揮官而言是極具價值的情報。
“可以。”達爾文的回答簡潔有力,“合作清除威脅,然后我返回巢都,你繼續(xù)你的任務。帝皇在上,愿此次合作順利。”
“很好。”烏列爾點了點頭,重新戴上了他的頭盔,“保持警戒,跟緊我的步伐。這些異形雖然暫時退卻,但巢穴很可能就在附近。不要掉以輕心。”
說完,他不再多言,率先向著那條幽深的洞穴通道走去。
兩人在昏暗的洞穴通道中謹慎前行,動力甲的沉重腳步聲在寂靜中回蕩。
烏列爾專注于掃描環(huán)境,尋找他任務目標的線索以及潛在的威脅。
達爾文則一邊保持警戒,一邊在腦中飛速思考。
他深知泰倫蟲族降臨的倒計時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而眼前這位來自奧特拉瑪先鋒戰(zhàn)團的藥劑師,或許是一個向極限戰(zhàn)士高層傳遞預警的絕佳渠道,哪怕只是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機會難得,必須冒險一試。
他再次抬出了柯爾律姆賢者這塊“金字招牌”。
“烏列爾藥劑師,”達爾文打破了沉默,他的電子音在通道中顯得格外清晰,“關于我們剛才遭遇的那些四臂異形,柯爾律姆賢者在其秘密研究項目中,對它們進行過一些......令人不安的推演和分析。”
烏列爾的步伐沒有停頓,但他頭盔微微側向達爾文的方向,表示他在傾聽。
“據賢者大人初步研究認為,”達爾文繼續(xù)道,語氣凝重,“這種異形并非孤立的本土變異體。它們更像是一個龐大黑暗體系的先遣部隊。賢者根據其獨特的基因掠奪與同化特性,將它們命名為基因竊取者。”
“基因竊取者?”烏列爾重復了這個名字,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但顯然這個貼切且?guī)в蓄A示性的名稱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個......描述性的命名。繼續(xù)。”
達爾文見他沒有立刻否定,心中稍安,繼續(xù)說道:“它們極其擅長潛伏和滲透,通常會混入人口密集的底層區(qū)域。其最危險的特性在于,它們能夠通過某種方式,感染轉化普通的人類帝國子民,扭曲其基因,使其后代呈現(xiàn)出它們的特征,并對其產生狂熱的崇拜。這個過程隱蔽而緩慢,極難被察覺。”
他頓了頓,讓信息沉淀一下,然后拋出了更嚴重的推論:“賢者大人的模型推演顯示,當這些基因竊取者及其混血變種的數量積累到一定程度,形成一個龐大的基因竊取者族群時,它們有極大概率會嘗試從內部顛覆整個行星的統(tǒng)治結構,為某種......更宏大的入侵鋪平道路。”
此時,烏列爾終于完全停下了腳步,轉過身,那雙透過目鏡的目光銳利地落在達爾文身上。
顯然,“顛覆行星統(tǒng)治”這個可能性,已經觸及了阿斯塔特修會核心的關注點。
“顛覆行星?”烏列爾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語速略微加快,“柯爾律姆賢者的推演,依據是什么?這種異形具備如此層級的戰(zhàn)略智慧?”
達爾文知道關鍵時刻到了。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那個在戰(zhàn)錘宇宙中代表著終極生物威脅的名字:
“因為根據賢者大人對古老星圖、異常亞空間波動以及某些失落世界遺跡的交叉分析,他認為基因竊取者并非自主行動的獨立物種。它們是一個更龐大的掠食者族群派出的偵察兵和......信標。”
“那個族群,賢者依據其吞噬一切生物質的特性,稱之為泰倫蟲族。它們是一支在銀河系外游弋,純粹為了掠奪生物質而存在的異形艦隊。而這些基因竊取者,它們散發(fā)的某種特殊靈能信號或者基因信號,就像黑暗中的燈塔,指引著泰倫蟲族主力艦隊最終抵達并吞噬這個世界。”
達爾文緊盯著烏列爾,心中默念:聽進去,一定要聽進去!哪怕只有一絲可能,讓極限戰(zhàn)士,讓帝國官方開始關注這個威脅,在蟲群真正降臨時,人類或許就能多一分準備,少一分混亂。
烏列爾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洞穴中只有動力甲系統(tǒng)的微弱運行聲。
他在快速處理和分析這些信息:一種具有高度組織性和戰(zhàn)略威脅的新型異形,其背后可能關聯(lián)著一個來自銀河系外以吞噬世界為目標的超級掠食者艦隊。
而這一切都源于一位機械教賢者的“研究推演”。
這聽起來如同天方夜譚,充滿了假設和不確定性。
然而,邏輯鏈條本身是清晰的:先遣滲透,然后內部顛覆,最終引導主力入侵。
而且,這恰好解釋了這些異形為何會在此地異常聚集,以及它們那令人費解的社會行為。
作為極限戰(zhàn)士,他們尊重知識和理性的推斷,即使它來自不那么“正統(tǒng)”的渠道。
謹慎的懷疑是必要的,但完全忽視涉及整個世界存亡的警告,則是愚蠢的。
幾秒鐘后,烏列爾做出了決定。
他抬起手臂,操作了一下他小臂上的數據板,顯然是在記錄什么。
“信息已記錄。”他平靜地宣布,“柯爾律姆賢者關于基因竊取者及其可能與某個未知宏觀威脅,存在關聯(lián)的推測性理論。該理論缺乏實證支持,但具備一定的邏輯自洽性和警示價值。”
他看向達爾文,語氣恢復了那種典型的客觀與疏離:“感謝你的分享,達爾文。這份情報,連同基因竊取者的命名及行為模式描述,我會在任務報告中進行備注。它將被提交至戰(zhàn)團智庫和相關情報部門進行進一步評估。極限戰(zhàn)士不會忽視任何潛在的威脅,無論其當前看起來多么......匪夷所思。”
他沒有完全相信,但他選擇了記錄和上報。
這對于達爾文和遠在基地的凱洛斯而言,已經是一個超出預期的成功。
“愿這份情報能對帝國有所助益。”
達爾文適當地回應道,心中松了口氣。
烏列爾點了點頭,不再談論這個話題,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前方的道路上。
“繼續(xù)前進。保持警惕,我們離它們的巢穴核心可能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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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鑄鐵回廊圣堂深處。
柯爾律姆賢者正站立于他自己的私人數據靜修室內。
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脊背有些發(fā)涼,這種感覺令他感覺有些陌生,似乎只有自己還擁有血肉之軀時才能獲得的體驗。
“邏輯核心自檢......無外部物理干擾。靈能背景波動......處于巢都標準閾值內。排除常規(guī)威脅。”
排查結束,沒有任何異常。
“婕茜·維切爾。”
賢者轉向一旁的正在忙碌的小學徒。
婕茜嚇得一個激靈,差點把手里的伺服扳手掉在地上。
“賢......賢者大人?”她小聲應道,小臉上寫滿了緊張和疑惑。
柯爾律姆的機械義眼微微閃爍。
“請背誦,《機械教義基礎邏輯禱文》第三篇章,第七至第十一節(jié)。”
“好......好的,賢者大人......呃......確定性乃......乃歐姆尼塞亞之基石,于......于重復之循環(huán)中,真理得以彰顯......”
她越想越心虛,背誦的聲音也越來越沒底氣,小臉上皺成了一團,寫滿了“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