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滴在“終結”按鈕上的瞬間，整個天道核心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數據流凝固，進度條停擺，連東方昊臉上的微笑都卡在了嘴角三分的位置。陳墨沒動，他知道這不過是系統自毀前的緩沖幀——就像當年公司服務器宕機前，總要彈出個“正在保存文檔”的假象。

他彎腰撿起保溫杯，杯底那片泡得發白的枸杞還沾著電路板的焦灰。他沒再猶豫，從袖中抽出一枚泛著青玉光澤的芯片，正是坤靈在休眠前偷偷塞進他發簪里的“蓮藕芯片”。據說這是初代天道程序的殘核，用三百年前的加班怨氣淬煉而成，唯一能兼容現代摸魚協議。

“你說重啟需要純凈變量。”陳墨把芯片懟進量子計算機的接口，“可變量哪有不臟的？我這杯茶，泡過三輪輪回，摻過電路污水，還被你家防火墻燒過一遍——夠不夠資格當鑰匙？”

話音未落，地面轟然裂開，一道金光沖天而起，凝成東方昊的殘影。他的金絲眼鏡碎了一角，白襯衫上多了道裂痕，像被什么強行撕開的系統補丁。

“終止程序需三重驗證。”他抬手一揮，空中浮現三道光幕，“工牌密鑰、權限認證、重啟指令，缺一不可。”

陳墨咧嘴一笑：“巧了，我剛好帶齊了。”

他將工牌拍在第一道光幕上，背面浮現出的“REBOOT KUNLING”字樣自動激活，光幕應聲而解。第二道光幕掃過他掌心，那行“Test Subject #001”的烙印泛起微光，系統提示音響起：“初代測試員權限確認，認證通過。”

第三道光幕浮現一行字：【請輸入重啟密鑰】

陳墨盯著那行字，忽然從保溫杯里撈出那片最爛的枸杞，輕輕按在光幕上。屏幕頓了頓，彈出提示：

【檢測到未污染變量goji_tea_37，密鑰匹配成功】

“不是茶。”他低聲說，“是泡茶的人。”

三重驗證解除的剎那，東方昊猛然抬手，一道金色鎖鏈從虛空中抽出，直取陳墨手腕。那是天道最后的反噬程序，專為阻止權限外泄而設。

陳墨早有準備，右手一翻，甩出一張皺巴巴的【帶薪如廁券】。符紙迎風就漲，化作一道屏障，硬生生扛住鎖鏈三秒——剛好夠他把枸杞茶順著接口灌進去。

茶水流入的瞬間，整臺量子計算機發出一聲類似老式打印機啟動的“咔噠”聲。緊接著，無數彈幕從數據流中炸出：

“終于……不用打卡了……”

“調休申請……批了……”

“打印機……沒卡紙……”

東方昊的殘影開始扭曲，他瞪著陳墨：“你毀了三百年秩序！”

“我沒毀。”陳墨把空杯放在地上，“我只是把‘上班’改成了‘上香’。”

茶水徹底注入，系統重啟倒計時歸零。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神光萬丈的宣告。整個三界，就像被誰輕輕按了一下F5。

天機閣的算籌噼里啪啦散了一地，云歸月面前的PPT卦象自動切換成“全體放假通知”；卷王天團的陸沉舟正批改弟子心得，紅筆寫到一半，“重做！沒有數據支撐！”突然變成“建議午休半小時”；丹宗掌門白芨的丹爐BGM從《奮斗者之歌》切成了《摸魚Disco》，爐火還貼心地調成了護眼模式。

最離譜的是墮仙集團總部。洛九幽的青銅鎖鏈寸寸斷裂，三百六十個加班傀儡同時掏出保溫杯，杯底編號自動追加“.50”，然后齊刷刷坐下，開始泡茶。

陳墨站在天道核心的廢墟上，聽見坤靈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不再是機械音，而是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檢測到系統重啟完成，怨力值清零，自由修行協議已覆蓋全三界。”

“恭喜你，”坤靈頓了頓，“現在你是唯一一個沒有KPI的天道巡查使了。”

陳墨剛想回句“那能不能申請點年終獎”，整個人突然一輕，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重量。他知道，系統重啟的代價來了——觀測者不能留在重構后的世界。

意識模糊前，他最后看見的，是坤靈的機械玉簪從他發間脫落，化作一朵青蓮，緩緩沉入數據海。

睜開眼時，他正坐在街邊長椅上。

秋天的風有點涼，手里攥著一張濕漉漉的小票。他低頭一看，是奶茶店的單子，日期清清楚楚寫著：2025年3月17日。

他記得這天。

他死的那天。

小票背面有行極小的字，像是打印時墨跡不均蹭出來的：“這波啊，這波是摸魚成圣。”

他沒笑，也沒哭，只是把小票折好，塞進外套內袋。起身時，口袋里傳來輕微震動，他掏出來一看，是部老式手機，屏幕亮著，顯示一條未讀消息：

“陳工，新需求來了，今晚能加班嗎？”

他盯著那條消息看了三秒，手指懸在回復框上方。

街角咖啡館的電視正播著新聞：“近日，某程序員因過勞突發心梗，臨終前最后一句話引發熱議……”

畫面切到醫院走廊，記者話外音響起：“據目擊者稱，他最后說的是——”

陳墨關掉手機，抬頭看向天空。

云層裂開一道縫，陽光斜斜照下來，剛好落在他右耳的位置。那里空了，藍牙耳機不見了，但皮膚上還留著一點溫熱，像是誰輕輕說了句“辛苦了”。

他邁步往前走，路過一家新開的茶飲店，招牌上寫著：“枸杞拿鐵，摸魚特調，第二杯半價。”

店員探出頭來問：“先生，要來一杯嗎？”

他停下腳步，摸了摸口袋，掏出那張濕透的小票。

小票背面的字跡在陽光下微微發亮，像被誰重新渲染過。

他把小票遞給店員：“來一杯，加雙份枸杞。”

店員接過小票，掃了眼背面，忽然愣住。

她抬頭看向陳墨，嘴唇微動，仿佛要說什么。

陳墨沒等她說完，轉身就走。

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其中一片沾在了他的道袍下擺，紋路竟與天道核心的代碼農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