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花費了半個小時,恩尼寫完了這篇《來自塵埃的證詞》。
他伸了伸懶腰,走到窗戶邊遠眺著曼哈頓下東區的夜景放松雙眼。
剛想回到書桌前對文章進行下修改。
就聽到瑪麗的聲音傳進來:“恩尼,寫完了嗎?《爐邊談話》開始了。”
羅斯福要發表廣播講話了?
難怪平常不打擾他寫作的瑪麗都要過來提醒他。
《爐邊談話》是羅斯福總統自30年代“大蕭條”開始,就一直舉辦到現在的廣播節目,雖然廣播講話的次數并不頻繁,但到現在也有過十幾次了。
每次面臨重大事件時,羅斯福總統就會在總統府樓下的外賓接待室的壁爐前,接受美國廣播公司、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和共同廣播公司的錄音采訪,然后通過這些電臺以“爐邊談話”方式與美國民眾進行溝通。
而每次《爐邊談話》開播前,基本全美民眾都會圍繞在收音機邊,等待收聽總統的講話。
不得不說,自“大蕭條”以來,這種以總統身份通過廣播向全國民眾發表非正式講話的溝通方式,可以說在大蕭條最嚴重的階段、民眾都不相信政府的時候,以極具政治親和力的方法,重塑了民眾與政府的關系,還讓美國民眾能夠更清晰的了解時下的政策。
就例如當時羅斯福推出的“新政”,就以這種親和力十足的溝通方式,讓民眾能夠了解、接受、支持。
喬治、瑪麗都圍在收音機旁邊,等待《爐邊談話》開始,米希也是含著糖果,一邊用鋼筆摩擦著腦袋思考小說怎么寫,一邊也在等著節目開始。
恩尼從糖果罐中抓了一只棒棒糖,剝掉糖紙塞進嘴里。
“小說寫怎么樣了?”他拉著椅子坐下,朝米希說著。
“還在想!”米希用最苦惱的表情說出了最理直氣壯的話。
“……”恩尼。
片刻后,廣播節目開始了!
節目的背景中響起一陣輕微的調頻雜音,只是響了幾秒便消失了,傳來舒緩而沉穩的鋼琴曲,隨后漸漸淡出,被一個親切、自信,略帶著疲憊的聲音取代。
「我的朋友們,
今晚,我希望能和你們談一談。不是以總統的身份,而是作為你們的鄰居,作為這個世界上億萬渴望和平與安全的普通人之一,來談談我們共同面臨的嚴峻時刻。
就在幾周前,我們目睹了一個偉大的歐洲國家——法蘭西,在無情戰車的碾壓下屈膝投降。自由的燈塔一盞接一盞地在歐洲大陸熄滅,黑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
……
此刻,倫敦、考文垂、樸茨茅斯的男女老幼,正躲在防空洞和地鐵站里,承受著人類歷史上最野蠻、最殘酷的空中轟炸。他們正在為我們所有人堅守防線。他們不僅在為自己的家園而戰,更是在為一種文明、為一種信仰、為全世界人生而具有的權利——自由地說話、自由地信仰、免于恐懼的自由——而戰斗。
那些發動這場侵略的人,奉行著一種邪惡的哲學。他們企圖用鐵蹄和炸彈,將他們的“新秩序”強加給整個世界。這是一種建立在恐懼、壓迫和無情征服之上的秩序,它與我們所信仰的一切,與人類道德的基石背道而馳。
……
沒有人能奢望通過置身事外而獲得安全。鴕鳥將頭埋進沙子里,并不能避免危險降臨。
我們美洲、這個自由的新世界,絕非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我們將是這場風暴中最后的堡壘,必須勇敢地伸出援手,去支援那些正在前線為了我們共同的理想而浴血奮戰的戰士。
我已經無數次地說過,并且今晚我要再次、更堅定地向你們重申:合眾國絕不會認可這種以侵略得來的國家。我們絕不會對那種“新秩序”點頭默許。
……
讓我們對前方的考驗做好準備,但同時,讓我們也滿懷信心,對自由的信心,對我們共同事業的信心,對最終、必定會到來的勝利的信心。
愿上帝保佑你們,愿上帝保佑美利堅合眾國。」
隨著講話的結束尾音,鋼琴曲《美麗的亞美利加》緩緩響起。
這個夜晚,無數的美國民眾在收聽完羅斯福總統的講話后,都陷入了沉思。
毫無疑問,羅斯福總統所傳達的核心觀點只有一個——美國無法置身事外。
只不過,恩尼清楚的知道,動搖并不意味著改變……沒有付出慘痛的代價,美國民眾不會意識到,縱然是世界最大、最深的海洋,也無法永遠將戰爭拒之門外。
……
翌日,清晨。
今天沒有上課的阿西莫夫,一大早就打電話把恩尼從家里喊了出來。
兩人在糖果店一碰面。
阿西莫夫手上就拿著一本最新期的《星期六晚郵報》,忿忿不平:“《郵報》對你的評價簡直是毫無素養、毫無依據、毫無禮貌的中傷!”
他昨天在大學里上課的時候,縱然很社恐,但也是跟很多同學推薦了恩尼刊登在《大西洋月刊》上的《布朗克斯的故事》,在一眾學生中收獲了相當大的好評。
只是,像哥倫比亞大學這種高等學府,畢竟是象牙塔,在里面讀書的白人也都是不會輕易進行“種族攻擊”的精英階層,所以對恩尼的小說評價都很高。
而離開了學校,僅僅是當天晚上,阿西莫夫就感受到了來自《星期六晚郵報》、來自那些傳統白人對外來人口的惡意。
實際上,除了對好友感到不忿外,阿西莫夫作為一個外來人口,也對這種粗鄙的“傳統美國價值觀”感到十分厭惡。
“別氣了,晚上請你去橡樹廳吃飯怎樣?”恩尼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著,“不是說心寬體胖嗎?你這么生氣怎么一點肥都沒減下來?”
“這是安慰人嗎?”阿西莫夫拍著肚子,很不服氣,“再說一次,不是胖,只是密度大。”
被這么一打岔,阿西莫夫也氣不起來。
只是看著恩尼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推了推眼鏡,有些不解:“都被罵成這樣了,你就一點不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