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后院被清了場。
謝騁吩咐魏驍,把祝家漢皮紙拿給巡探犬聞一聞。
普通人的嗅覺,是遠不如狼、狗、老鼠一類的,而巡探犬,經過專業訓練,對一些特殊氣味或氣息的感知力,會表現的更加明顯。
院門外進來一名緹騎,躬身稟報道:“掌印大人,金陵知府李景州求見!”
謝騁微微頷首。
緹騎離去。
少頃,李景州被帶了進來,身著官服,垂首弓腰,于兩步開外跪下,神色緊張,滿懷敬畏:“下官李景州見過掌印大人,迎駕來遲,請掌印大人降罪!”
謝騁回身,居高臨下地睇著來人,眼神倨傲又冷硬,“事兒辦得如何了?”
李景州道:“回掌印大人,祝家造紙坊的所有工匠,捕頭已經帶人連夜入戶核查了一遍,都是大活人,且日常都在造紙坊上工,包括昨日下午也是,他們到了正常的下工時間,便全部離開了造紙坊,各自回家去了。”
說完,便奉上了一份口供記錄。
謝騁接過,粗略的掃了幾眼,又問道:“這家造紙坊的出貨單、生產單呢?每隔幾日出一次貨,是否有外人親眼得見?日常存放紙張的庫房,又是什么情況?”
李景州被一連串的問題整懵了,愣了愣,連忙回道:“掌印大人恕罪,下官先前并不知北鎮撫司要調查祝家紙坊,未曾關注過這些事情,下官即刻去查,請掌印大人寬宥半日!”
謝騁道:“行,本官下午要看到結果。另,北鎮撫司辦案的規矩,李知府該是明白的。”
“下官明白,下官會以金陵府的名義調查,絕不敢泄露上差!”李景州使勁兒吞咽著唾沫,額上不斷的滲出冷汗。
謝騁剛打算將人遣退,忽地又記起一事,“李知府,被妖怪虐殺的百姓尸體,你可曾親眼見過?”
“見過!下官去被害現場看了幾處,待捕快和仵作將尸身全部收斂后,又看了其他的尸體情況。”
“這些尸體身上,或是死亡現場,是否都留下了樹枝?”
“有一部分尸體情況正如掌印大人所說,也有一部分是沒有的。死狀也各不相同,有窒息死亡的,有被斬首的,還有斷手斷腳,身上被戳了幾個血窟窿的,或當場死亡,或失血過多,不治身亡。”
“人數總計多少?”
“一百一十二人。”
“確定沒有遺漏?”
李景州心里一咯噔,面色跟著白了幾分,額上的冷汗也流得更快了,“掌印大人,下官手下的人統計了全城各家各戶,包括下邊的各鄉各鎮報上來的情況,得到的確實是這個數字,如若有所遺漏,下官懇請掌印大人指教一二!”
據聞,北鎮撫司的密探無孔不入,只要他們想查,就沒有人能逃得過,也沒有秘密能藏得住!
所以,謝騁既然能問出這句話,便代表死亡人數絕不止一百一十二人,而且遺漏的人,極其重要!
謝騁側目,視線落在巡探犬上,目中深意不明,“不急,先把交待你的事兒辦了再說。”
“是,下官隨時聽候吩咐!”李景州微微松了口氣。
“應征捉妖的玄門術士,如何了?”
“只有四人應征,下官讓他們展示了一番本事,但下官并非內行,也看不出他們究竟行不行,索性先派出去試試。當然,招募捉妖師的事情,仍在繼續進行。”
“將術士的來歷詳盡整理,下午一并呈上來。”
“是!”
“退下吧!”
李景州告退離開。
魏驍迎上來,稟報道:“掌印大人,巡探犬聞了漢皮紙后,情況有些不對。要不,您過去瞧瞧?”
謝騁眉頭一皺,“怎么了?”
魏驍的表情,是說不出的詭異,“屬下不知道該怎么說,您,您還是親自去看吧。”
謝騁大步過去。
墻根下,兩名緹騎正在忙碌,一人提著水桶往巡探犬的狗頭上潑水,一人護著漢皮紙,以免被淋濕。
謝騁看得莫名其妙,“到底發生了何事?”
潑水的緹騎回話道:“掌印大人,這只巡探犬不知怎么回事兒,只要一聞漢皮紙,就會暈過去。這不,來回暈了三次了。”
“給掌印大人演示一次。”魏驍吩咐道。
于是,兩桶水潑下去,巡探犬又被激醒了,待它甩掉毛發上的水,緹騎便將漢皮紙拿過來,湊近它的鼻子。
下一刻,剛蘇醒沒幾秒的巡探犬,狗頭往下一耷拉,又暈了!
見狀,魏驍止不住的好奇,“掌印大人,究竟是狗的問題,還是紙的問題啊?”
謝騁冷睨了一眼,“你的問題!”
魏驍:“……”
謝騁轉身便走。
若非這小子無父無母,當年像個流浪小狗一樣,在大雨中抱住了他的褲腿,哀求他收留,他真是一秒鐘都容忍不了這個笨蛋了!
魏驍原地呆愣了半晌,最終都沒想明白為何是他的問題,于是,他堅持不懈的追了上去,趕在謝騁回房之前攔下了人,秉著孜孜好學的虔誠態度,“掌印大人,屬下愚笨,可否明示屬下錯在了哪里,方便屬下及時糾錯改正。”
謝騁無語至極,“巡探犬聞一次,暈了,就說明祝家制造的漢皮紙是有問題的,你又何必一遍遍的折騰巡探犬?依本官看,合該潑你幾桶水,把你腦子里的漿糊稀釋稀釋!”
魏驍大張的嘴巴,好半天都沒合上……
……
祝氏莊園。
祝寧一覺睡到了午時。
她伸著懶腰,隨口詢問羅笙,“凌然哥哥在干嘛?”
羅笙道:“聽下人說,衛公子一整個上午,都在莊園里瞎溜達,差不多逛完了一半的園子。”
“可有人為難他?”祝寧面容嚴肅了幾分,她雖然全面接手了祝家事務,但祝氏一族人口眾多,關系十分復雜,背地里不服她的大有人在,且她上任僅僅月余,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顧及到方方面面。
羅笙遲疑著點頭,“有。衛公子被巡邏衛攔了幾次,被突然倒下的竹竿砸了腦袋,去茅廁的時候,還被鎖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