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華人區。
一棟普通的二層民居。
棕灰色磚砌外墻頗有年代感。
“阿賓,吃飯!”
大花臂青年打著哈欠走二樓走下。
一對中年夫婦將一盤盤熱菜從廚房端出。
阿賓半夜在醫院醒來后,匆匆配合警員錄完口供,就從醫院逃也似的離開了。
雖然昨天的那一幕讓他肝膽欲裂,可他更怕被自己嚴厲的老爸發現自己徹夜未歸。
畢竟他昨天的理由是出門給先人祭拜上供。
先人吃沒吃到不知道,反正他是差點吃上了。
桌上擺了三菜一湯。
簡單樸素。
氣氛一如既往地沉默。
阿賓父親瞟見自己兒子滿手的紋身,沒好氣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辣得他齜牙咧嘴。
“大中午的,少喝點。”
中年男人無視自己老婆的嘮叨,默默夾菜。
阿賓今天并沒有什么胃口。
雖然都是他愛吃的菜,卻味同嚼蠟。
草草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才吃這么點。”
阿賓母親關心道。
“他這么大了,餓不死自己……”
阿賓的父親語氣冷淡,
“記得上香。”
“知道了。”
阿賓洗了手,走到神臺前,點燃三根清香。
神龕里供奉著的,是一尊關公像。
美髯公鳳眼低垂,視線剛好看著在臺前上供的信眾。
噠,噠,噠……
火機明明有油,卻死活打不著。
“崖叼……(臥槽)”
砰!
阿賓下意識吐槽,一個拖鞋就砸了過來。
“關老爺面前你嘴巴放干凈點!”
花臂青年根本不敢反駁自己的暴躁老爹,只得縮著頭去廚房點香。
“今天晚上你去幫我看店,我同你阿媽有事情要出去。”
“什么時候回來?”
阿賓眼睛一亮。
“明天……”
阿賓父親用筷子指著他,厲聲道,
“你別偷偷關了店跑出去玩,我會回來看監控,被我發現你凌晨一點之前關店,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阿賓垂頭喪氣地答道,
“知道了。”
他有氣無力地將點燃的香往香爐里一插,扭頭便上了二樓。
砰的一聲,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阿賓母親這時候才埋怨道,
“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嘛,倆父子跟有仇一樣。”
“我看見他那個叼樣子就來氣,哪里有點朝氣?整天跟街上人混在一起,搞得不倫不類。”
“你當年還不是混街上的……”
阿賓母親翻了個白眼,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們爺倆都是一樣的基因。”
中年男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嘆了一口氣,
“當年和我一起在街上混的,有幾個有好下場?”
阿賓母親夾了一塊扣肉放進丈夫碗里,
“你都快五十的人了,再怎么也要為自己考慮,少發脾氣,對肝不好……”
雖然中年男人頭發花白,但是他老婆卻保養得不錯,一看就是不用在外頭日曬雨淋的,
若是略微打扮一下,看起來也就不到四十的樣子,
“你要是把自己氣死了,我就改嫁。”
中年男人氣極反笑,一把摟住自己風韻猶存的太太,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
“你敢改嫁,我做鬼都要回來壓死你!”
“死鬼,小心兒子聽到……”
哐啷……
啪!
原本掛在墻上的神龕好似被某種力量捶了一拳,猛地一歪,香爐、貢品乒乒乓乓散落一地。
更要命的是,那關公神像居然也從神龕上滾落,咔嚓一聲摔得粉碎。
“老公!”阿賓母親嚇得驚叫了一聲。
“沒事,可能是釘子松了,我看看。”
二人湊近一看,赫然發現昨天才放上的貢品居然全都發霉了。
那些供奉的蘋果全都壞透了,爬滿了蛆蟲。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
叮咚……
門鈴突然響起。
即使是大中午,倆人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阿賓父親咽了咽口水,拍拍自己老婆的手,湊到貓眼處一看,
是一對陌生的男女。
他打開門,戒備地問道:
“有事么?”
李茉掏出警官證,
“CPD(芝加哥警署),我是李茉警探,張俊賓在家么?有一宗案件需要他配合調查。”
中年男人猶豫了一下,但見到倆人都是華人長相,便用中文問道:
“警探小姐,事情很嚴重么?”
李茉察覺到了對方的戒備之意,
“那就要看他是否配合我們的調查了,目前為止,都還在能掌控的范圍之內。你是?”
“我叫張德發,是他父親……”
張德發依舊沒有想把倆人請進去的意思,
“阿賓他只是個學生,有什么要問的,不如我來幫你們問?”
林正以前聽說過,在美利堅,只要主人不同意,連吸血鬼都進不了家。
眼下他倒是親眼見證了一名警探直接被攔在了屋外的場景。
李茉似乎也不打算采取強硬措施,只是規勸道:
“目前我們不認為他是嫌疑人,他也許也是受害者,我們只是想搞清楚昨晚發生了什么。”
“昨晚?昨晚他不是去燒紙了么?”
張德發轉瞬便猜到,自己昨晚被忽悠了,臉色難看了起來。
猶豫再三,他終于還是邀請二人進來,并高呼自己的兒子下樓。
等到大花臂青年走下樓梯,一眼就認出了林正,
“神棍?”
啪!
林正樂呵呵地看著張德發一巴掌拍在阿賓后腦。
花臂青年抱著腦袋一臉生無可戀。
“你他媽又惹了什么事了?”
張德發一臉恨鐵不成鋼。
而阿賓母親則把兒子拉到一邊,用眼神警告自己丈夫不要再動手。
李茉掏出了小本本,一臉嚴肅地問道:
“張俊賓,我是芝加哥警署的李茉警探,今天是來和你了解一下昨夜的情況的,希望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阿賓一聽到是有關昨晚的事情,頓時臉色發白,他磕磕巴巴道:
“警官,我們能不能單獨聊?”
“你年滿18歲了么?”
“沒有……”
“抱歉,我們需要你的監護人一起在場。”
張俊賓面如紙色。
眼下,他的父親給他的壓迫感,不亞于昨夜天花板上的白人妹子。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配合。
“雪莉·米勒,你認識吧?”
李茉出示了一張照片。
張俊賓點點頭,眼里露出一抹驚恐,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我們是在夜店認識的,那時候,她……她在夜店做舞女。”
李茉與林正對視一眼,這個答案有些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