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啟明的住所位于城南一個高檔小區內,當邢從舟和專案組趕到時,現場已經被轄區派出所民警保護起來。門口站著兩個面色緊張的物業人員,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安的寂靜。
“什么情況?”老周向先到的民警詢問道。
“早上物業接到鄰居投訴,說聞到怪味。用備用鑰匙開門后發現的。”民警指著屋內,“死者坐在書房椅子上,已經死亡至少12小時。初步判斷是服用過量安眠藥,旁邊有空藥瓶和遺書。”
邢從舟戴上手套和鞋套,小心翼翼地走進房間。書房布置典雅,書籍整齊排列,一切都井井有條,除了書桌后那個已經失去生命的身影。
吳啟明靠在寬大的皮質辦公椅上,頭微微后仰,眼睛閉合,表情平靜得像是睡著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空藥瓶和幾張寫滿字的信紙,旁邊還有半杯水。
一切都指向典型的自殺現場。
但邢從舟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那么簡單。他仔細觀察現場:書桌過于整潔,藥瓶擺放的位置太過刻意,甚至連遺書的擺放角度都像是經過精心設計。
“遺書內容是什么?”他問先到的民警。
“承認自己是‘隼’,交代了與趙乾、梁世琛的文物走私行為,但對兩人的死亡表示不知情。”民警回答,“筆跡初步比對相符,像是親筆所寫。”
邢從舟靠近觀察吳啟明的尸體,注意到一些不尋常的細節:死者右手手指有細微的墨跡,但遺書是用打印機打印的,只有簽名是手寫;衣領處有一小塊不明顯的污漬,顏色奇特;最重要的是,死者坐姿過于端正,完全不像是藥物過量死亡時常見的松弛狀態。
“宋法醫到了嗎?”他轉頭問老周。
“在路上。”老周面色凝重,“你覺得有問題?”
“太完美了,就像糖畫一樣,外表精致但一碰就碎。”邢從舟輕聲說,“我記得吳啟明是左撇子,但墨跡在他的右手上。”
就在這時,宋冰帶著法醫團隊到達現場。她迅速戴上手套,開始初步檢查。
“尸體僵硬程度符合死亡12小時左右的特征。”她冷靜地報告,“但瞳孔狀態有些異常,需要回去詳細檢驗。”
邢從舟注意到宋冰的眉頭微微皺起,這是她發現不尋常細節時的表情。
“有什么問題嗎?”他問。
宋冰用鑷子輕輕抬起死者的左手:“指甲縫里有微小的纖維碎片,顏色和質地與他所穿衣物不符。而且...”她小心地翻開死者的衣領,“這里有一些微小的粉末殘留,需要回去化驗。”
技術隊開始全面勘查現場。邢從舟則專注于那封遺書。內容確實詳細交代了文物走私的經過,但關于趙乾和梁世琛死亡的部分卻含糊其辭,只是簡單表示“震驚”和“不知情”。
“如果吳啟明真的是‘隼’,為什么要在現在自殺?還如此詳細地認罪?”邢從舟提出疑問,“這不符合犯罪心理。”
老周點頭:“確實奇怪。更像是...被人滅口后偽裝成自殺。”
現場勘查進行了數小時,每個人都感到這個“完美”的自殺現場背后可能隱藏著更復雜的真相。
當技術隊準備移動尸體進行進一步檢查時,邢從舟突然注意到椅子底座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反射光線。他小心地伸手摸索,指尖觸碰到一個小巧的金屬物體。
取出一看,那是一朵精致的金屬蘭花——苦蘭標記。
“她來過這里。”邢從舟深吸一口氣,“或者至少,她留下了標記。”
回到警局,專案組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吳啟明的突然“自殺”讓案件變得更加復雜,所有人都感到他們可能觸碰到了某個更大陰謀的邊緣。
“首先需要確定吳啟明的死因。”老周開門見山,“宋法醫,尸檢有什么發現?”
宋冰調出初步尸檢結果:“死者確實服用了大量***類藥物,劑量足以致命。但有一些異常情況:首先,藥物在胃內的分布不均勻,部分區域濃度遠高于其他區域,提示可能不是口服,而是通過其他方式攝入。”
她切換圖片:“其次,在死者頸部發現細微的針孔痕跡,被試圖掩飾但通過特殊光源可見。第三,指甲中的纖維與現場任何織物都不匹配,而是某種特制繩子的纖維。”
“所以他可能是被注射藥物致死,然后被布置成自殺現場?”老周總結道。
“極有可能。”宋冰點頭,“更奇怪的是,在血液中還檢測到微量苦蘭生物堿,與趙乾和梁世琛案件中的成分一致。”
會議室一片寂靜。三個案件,同一個標記,同一種罕見物質。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邢從舟接著匯報遺書分析結果:“遺書內容經鑒定,正文是打印的,只有簽名是手寫。筆跡專家確認簽名為吳啟明親筆,但是在極度緊張或不自愿狀態下書寫。”
他調出放大圖像:“注意簽名筆畫中的細微震顫和墨水不均,表明書寫者可能被脅迫或處于異常狀態。”
“那么,”老周沉吟道,“吳啟明可能是被脅迫簽下遺書,然后被滅口。為什么?”
“也許他不是真正的‘隼’,而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邢從舟分析道,“或者,他是‘隼’的成員之一,但因為某種原因被清除。”
技術隊小高匯報了現場物證分析:“在金屬蘭花上提取到一組指紋,與蘇蘭心匹配。但奇怪的是,指紋是在蘭花表面,而不是通常持握時會接觸的位置,像是被故意印上去的。”
“她在玩心理游戲。”邢從舟沉思道,“留下明顯的線索,但又太過明顯,像是在嘲笑我們的無能。”
會議進行到一半時,一個年輕警員匆匆進來,遞給老周一份文件。老周瀏覽后臉色變得異常嚴肅。
“各位,我們可能有大麻煩了。”他舉起文件,“國際刑警組織傳來通報,一個跨國文物走私集團‘青龍會’最近在康城活動頻繁。他們認為這個集團可能與我們調查的案件有關。”
通報顯示,“青龍會”是一個極其隱秘的犯罪組織,專門從事高端文物走私和偽造,活動范圍遍及全球。該組織以嚴格的等級制度和殘忍的內部清理機制聞名。
“通報中提到,‘青龍會’高層成員都以中國神話中的生物為代號,其中最高級別的成員代號正是‘隼’。”老周沉重地說。
邢從舟感到背脊發涼:“所以‘隼’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職位?或者一個代號可以被多人使用?”
“可能性很大。”老周點頭,“通報還提到,該組織最近內部動蕩,可能正在進行權力更迭或清理門戶。”
所有的線索開始匯聚成一個更加龐大和恐怖的圖景:趙乾、梁世琛、吳啟明可能都是這個“青龍會”的成員,而蘇蘭心可能是清理門戶的“執行者”,或者是權力斗爭中的一方。
但為什么選擇現在?為什么用如此戲劇性的方式?
邢從舟突然想起蘇蘭心父親蘇明遠的死。二十五年前的考古事故,是否也是這個組織的一次行動?
“我們需要重新調查蘇明遠的死亡事件。”他說,“可能那才是所有事情的開端。”
專案組兵分兩路:一隊繼續調查吳啟明死亡案和“青龍會”的線索;另一隊由邢從舟帶隊,重新深入調查二十五年前蘇明遠的死亡事件。
邢從舟和宋冰來到康城大學檔案室,調取了所有與蘇明遠相關的記錄。 dusty的檔案室里,他們花了整整一天時間翻閱泛黃的文件和記錄。
“看這個。”宋冰忽然指著一份事故調查報告的附件,“當時工地的一個臨時工人的證詞,他說在事故發生前看到‘兩個穿西裝的人’與蘇教授爭吵,但這份證詞被標注為‘不可靠’。”
邢從舟仔細閱讀那份證詞:“工人描述其中一個男子‘右手有奇怪的疤痕,像蜈蚣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這個描述與老糖王對糖畫定制者的描述高度吻合!
“所以當時確實有外人出現在工地,”邢從舟興奮地說,“而且很可能與蘇明遠的死有關。”
他們繼續翻閱,發現更多被當時調查忽略的線索:有學生提到事故前一天,蘇明遠收到一個神秘包裹,之后情緒異常焦慮;工地保安記錄顯示,事故當晚有未登記的車輛進入工地;甚至有一份被歸檔為“無關”的天氣報告顯示,事故當晚當地發生了不尋常的輕微地震,可能影響工地地質穩定性。
“如果這不是意外,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邢從舟沉思道,“那么動機是什么?蘇明遠發現了什么?”
宋冰拿出平板電腦,調出一些資料:“我查了蘇明遠當時的研究筆記。在事故前一個月,他發表了一篇論文,質疑某些私人收藏的商周文物的真實性,認為可能存在一個龐大的高仿網絡。”
她放大一篇論文摘要:“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提到了一種特殊的鑒定技術,可以通過分析文物表面的微量土壤成分,精確判斷其出土位置和年代。”
邢從舟想起在青銅爵內發現的特殊土壤殘留:“所以蘇明遠可能發現了‘青龍會’的偽造網絡,因此被滅口?”
“可能性很大。”宋冰點頭,“而蘇蘭心可能發現了真相,花了二十五年時間準備復仇。”
但問題仍然存在:為什么現在?為什么用如此復雜的方式?
傍晚時分,當兩人準備離開時,檔案室管理員——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先生——猶豫地叫住了他們。
“警官,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老人 nervously推著老花鏡,“關于蘇教授的事故...”
邢從舟立即鼓勵道:“請說,任何信息都可能很重要。”
老人深吸一口氣:“事故那天,我正好值班。晚上接到一個電話,要找蘇教授。對方聲音很急,說有重要事情告訴他。”老人頓了頓,“我轉接過去后,隱約聽到蘇教授很激動,說什么‘果然是這樣’、‘必須立即停止’。”
“后來呢?”邢從舟追問。
“后來...就在通話中途,線路突然中斷了。”老人聲音低沉,“幾分鐘后,就傳來了事故的消息。”
“電話是從哪里打來的?”宋冰問。
老人搖頭:“當時沒有來電顯示。但...有一件事很奇怪。電話中斷前,我聽到背景音里有個特殊的聲音——像是某種機械的規律聲響,哐當哐當的...”
“像是火車的聲音?”邢從舟突然問。
老人眼睛一亮:“對!就是那種節奏!”
邢從舟和宋冰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一個可能:電話可能從火車站附近打來!
回到警局,他們立即調取當年的事故記錄和火車站相關檔案。果然發現一個巧合:事故當晚,一列特殊的貨運列車停靠在康城站,車上裝載的是某私人博物館的“展覽用品”。
更令人驚訝的是,負責那批貨物安保的,正是趙乾當時剛成立的保安公司!
“所以趙乾和這件事有關聯從那時就開始了。”邢從舟總結道,“蘇明遠發現了文物偽造的秘密,準備揭發,卻被滅口。蘇蘭心知道真相,但當時沒有證據,于是花了二十五年時間收集證據,等待時機。”
“那么現在的清算,不僅僅是為父報仇,更是為了揭發整個網絡。”宋冰接話道。
但還有一個問題困擾著邢從舟:蘇蘭心為什么選擇用這種戲劇性的方式?為什么留下那么多線索和謎題?
他想起蘇蘭心留下的那句話:“答案就在過去之中。”
也許,所有的謎題都指向一個被隱藏了二十五年的終極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