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牢坍塌的煙塵還未散盡,沈驚鴻站在廢墟前,掌心的青銅令牌燙得驚人。王二臨終前的話像根毒刺,扎在他心頭——影閣閣主是陛下的親弟弟,當今的瑞王。
這個名字沈驚鴻并不陌生。瑞王常年臥病在府,鮮少參與朝政,卻沒人敢小覷——據說先帝臨終前曾留下遺詔,若太子(即當今陛下)德行有虧,瑞王可代掌朝政。這些年陛下對他看似敬重,實則處處提防,這層微妙的平衡,竟藏著如此洶涌的暗流。
“現在怎么辦?”蘇伶仃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瑞王身份特殊,牽一發而動全身,稍有不慎就是滿門抄斬的罪過。
沈驚鴻將令牌揣進懷里,指尖劃過手腕的傷疤:“按規矩辦。”
“規矩?”
“鎮獄司的規矩,不管是誰,犯了法就得查。”他看向蘇伶仃,“大理寺敢查嗎?”
蘇伶仃沉默片刻,點頭道:“敢。但我們需要證據,鐵證。”
兩人回到懸魂獄時,天色已暗。獄卒來報,說午時有人送來了一封密信,指名要交給沈驚鴻。信封上沒有署名,只有一個小小的瑞王府印記。
沈驚鴻拆開信,里面只有一張字條,字跡清雋,卻透著股居高臨下的傲慢:“明晚子時,西郊亂葬崗,攜玄元秘錄玉牌,換你想知道的真相。”
“陷阱。”蘇伶仃一眼就看穿了,“他想引你出去,趁機奪玉牌。”
“我知道。”沈驚鴻將字條湊到燭火上點燃,“但我必須去。”
他需要知道真相——關于父親,關于養父,關于影閣和蓮心閣的恩怨。更重要的是,他要看看這位深居簡出的瑞王,到底藏著怎樣的底牌。
次日入夜,沈驚鴻換上一身夜行衣,將烙鐵和碎骨鞭藏在腰間,玄元秘錄玉牌貼身放好。蘇伶仃本想同去,被他攔住了。
“你留在鎮獄司,若我天亮未歸,就把影閣的證據交給吏部尚書。”他看著蘇伶仃,“他是少數敢跟瑞王叫板的人。”
蘇伶仃知道他的性子,不再堅持,只是將一把淬了安神藥的匕首塞給他:“小心。”
西郊亂葬崗常年無人問津,墳頭林立,雜草叢生,月光灑下來,照得人影幢幢,透著說不出的陰森。沈驚鴻剛走到亂葬崗中央,就聽到一陣輪椅滾動的聲音。
月光下,一個白衣男子坐在輪椅上,面容蒼白,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正是瑞王。他身后站著四個黑衣護衛,氣息沉穩,都是筑基境的高手。
“沈刑官果然有膽識。”瑞王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本王還以為,你會帶大理寺的人來。”
“瑞王殿下約我單獨見面,沈某自然不敢違命。”沈驚鴻站在三丈外,手按在烙鐵上,“字條上說,有真相要告訴我?”
“真相?”瑞王笑了笑,“你想知道什么?是想知道你父親為何要收留影閣的叛徒,還是想知道,老獄卒當年為何要親手給你燙上那道疤?”
沈驚鴻的瞳孔驟縮:“你都知道?”
“影閣的事,本王沒有不知道的。”瑞王轉動著輪椅上的扶手,“你父親當年一時心軟,收留了我那叛徒哥哥,卻不知他早已把蓮心閣的護閣大陣圖賣給了合歡宗。老獄卒是奉命看管你,那道疤,是提醒你永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個引狼入室的罪人之子。”
這番話像重錘般砸在沈驚鴻心上,他攥緊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里:“我父親不是那樣的人!”
“是不是,你說了不算。”瑞王從懷里掏出一卷畫軸,打開,“這是你父親親手畫的護閣大陣圖,背面還有他寫給我哥哥的信,你自己看。”
畫軸上的陣法圖確實與護閣大陣吻合,背面的字跡也與沈驚鴻在舊牢見過的父親手札一致,信里寫著“望賢弟善待蓮心閣余眾”,語氣懇切,卻怎么看都像是在與叛徒通信。
“這是偽造的!”沈驚鴻嘶吼道。
“偽造?”瑞王收起畫軸,笑容變冷,“沈刑官,你太天真了。這世上的真相,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你父親死了,蓮心閣滅了,本王說他是罪人,他就是罪人。”
他拍了拍手,四個護衛同時上前,玄力鎖定沈驚鴻:“把玉牌交出來,本王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也算全了蓮心閣最后的體面。”
沈驚鴻終于明白了,瑞王根本不是要告訴他真相,而是要徹底摧毀他的信念,讓他在絕望中交出秘錄。
“想要玉牌,就憑本事來拿。”沈驚鴻的眼神冷得像冰,烙鐵瞬間出鞘,獄火之力沖天而起,將周圍的墳頭照得如同白晝。
“不知死活。”瑞王冷哼一聲,“拿下他!”
四個護衛同時出手,玄力化作四道黑影,從四面八方向沈驚鴻撲來。他們的招式狠辣刁鉆,配合默契,顯然是常年一起執行任務的死士。
沈驚鴻不閃不避,獄火之力灌入烙鐵,橫掃而出。赤紅的火焰形成一道屏障,逼退三名護衛,同時手腕一翻,碎骨鞭如靈蛇般纏上最后一人的腳踝。
“啪!”
鞭梢的菱形鐵片深深嵌入對方的皮肉,沈驚鴻猛地發力,將那人甩向另外三名護衛,趁他們陣型大亂的瞬間,身形如電,直撲瑞王!
他知道,這些護衛只是幌子,真正的目標是瑞王。
瑞王似乎沒料到他如此兇悍,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卻并不慌亂。他輕輕轉動輪椅扶手,地面突然彈出數道玄鐵鎖鏈,纏向沈驚鴻的雙腿。
“鐺!”
烙鐵與鎖鏈碰撞,火花四濺。沈驚鴻借力騰空,避開鎖鏈的同時,將獄火之力催發到極致,烙鐵化作一道赤虹,刺向瑞王的胸口!
就在這時,瑞王身后的陰影里突然飛出一道灰影,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一把黑色的短刀后發先至,擋住了烙鐵。
“噗!”
沈驚鴻只覺得一股巨力涌來,烙鐵險些脫手,胸口氣血翻涌,竟被震得倒飛出去,撞在一個墳頭上。
灰影落地,露出一張布滿刀疤的臉,竟是個獨眼老者,玄力波動竟已達到金丹境!
“影閣供奉,影一。”老者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沈刑官,你的對手是我。”
金丹境!
沈驚鴻的心頭沉到了谷底。筑基境與金丹境有著天壤之別,對方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
“瑞王殿下,何必這么麻煩。”影一的獨眼盯著沈驚鴻,帶著殘忍的笑意,“讓老奴送他上路。”
瑞王搖了搖頭:“等等。”他看向沈驚鴻,“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交玉牌,歸順影閣,本王可以讓你做鎮獄司的典獄長,比當個小小的刑官風光多了。”
沈驚鴻咳出一口血,掙扎著站起來:“鎮獄司的位置,不是靠背叛換來的。”他握緊烙鐵,眼神里沒有絲毫退縮,“我父親是不是罪人,輪不到你來說。但我知道,你這種用陰謀詭計殘害忠良的人,才是真正的罪人!”
“嘴硬。”瑞王的耐心耗盡,“影一,殺了他。”
影一冷笑一聲,身影一閃,短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勁風刺向沈驚鴻的咽喉。金丹境的威壓如同山岳般壓來,沈驚鴻甚至連動一根手指都覺得困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金光突然從沈驚鴻胸口飛出,竟是那枚玄元秘錄玉牌!玉牌在空中炸開,化作無數道金色的光絲,組成一個巨大的蓮花陣,將影一困在其中。
“蓮心閣的護閣大陣?”影一臉色大變,短刀砍在光絲上,竟被彈了回來。
沈驚鴻也愣住了,他沒想到玉牌竟能自動護主。
瑞王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怎么可能……這陣法明明需要守印人的血才能啟動!”
他不知道,沈驚鴻剛才咳出的血,早已濺在了玉牌上。
影一在陣中左沖右突,卻始終無法突圍,光絲上的靈力越來越強,竟開始灼燒他的玄力。
“殿下救我!”影一嘶吼道。
瑞王看著陣中的影一,又看了看沈驚鴻,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突然從輪椅扶手里抽出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影一的后心!
“你……”影一難以置信地回頭,倒在了血泊中。
瑞王收起匕首,對著沈驚鴻笑道:“沈刑官,你看,叛徒總是要死的。現在,我們可以談談合作了嗎?”
他竟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的供奉,只為穩住沈驚鴻!
沈驚鴻看著他臉上虛偽的笑容,只覺得一陣惡寒。這樣的人,比墨塵、趙玄可怕百倍。
“沒什么好談的。”沈驚鴻握緊烙鐵,“你的罪證,我會交給陛下。”
“陛下?”瑞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以為陛下不知道影閣的存在?當年滅蓮心閣的命令,就是他默許的!你以為你能斗得過我們?”
他一邊說,一邊悄悄后退,顯然是想趁機溜走。
沈驚鴻豈能讓他得逞?獄火之力再次爆發,烙鐵化作一道赤虹,追向瑞王!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半邊天。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陛下有旨,瑞王意圖謀反,拿下歸案!”
是禁軍!
瑞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看著沈驚鴻,眼神里充滿了怨毒:“是你!你早就通知了陛下!”
沈驚鴻也愣住了,他并沒有通知任何人。
禁軍很快包圍了亂葬崗,為首的將領翻身下馬,對著沈驚鴻拱手道:“沈刑官,陛下早已察覺瑞王異動,特命我等在此接應。”
他身后的士兵上前,將癱軟在地的瑞王五花大綁。瑞王還在瘋狂地嘶吼:“陛下!你不能這么對我!我是你弟弟!”
但回應他的,只有冰冷的枷鎖。
沈驚鴻看著被押走的瑞王,又看了看空中漸漸散去的蓮花陣,心中疑云密布。陛下真的早就知道?還是……這又是一場更大的陰謀?
將領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一枚金牌:“沈刑官,陛下請你明日進宮一趟,有要事相商。”
沈驚鴻接過金牌,入手冰涼。他知道,這進宮一去,恐怕又是一場兇險。
但他沒有選擇。
夜色深沉,亂葬崗恢復了寂靜,只剩下風吹過墳頭的嗚咽聲。沈驚鴻握緊手中的烙鐵,獄火之力在掌心明明滅滅,像是在預示著前路的坎坷。
不管是瑞王的陰謀,還是陛下的深意,他都必須走下去。
因為他是鎮獄司的刑官,是蓮心閣的守印人,更是那個要用刑具守護規矩的沈驚鴻。
標簽:#玄幻#懸疑#權謀#熱血#皇室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