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牢的黑暗比懸魂獄更沉,像是化不開的濃墨,連羊角燈的光都只能照亮身前半尺。
沈驚鴻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胸口仍在隱隱作痛。剛才甩開墨塵的追兵時,他強行催動了獄火之力,雖沒傷及根本,卻也耗損了大半玄力。他掏出懷里的干糧,就著水囊啃了幾口,目光落在腳邊那副生銹的鐐銬上。
自懸魂獄那場混亂后,這鐐銬就一直發燙,尤其是內側刻著“獄火焚身,印開魂歸”的地方,燙得像是揣了塊烙鐵。沈驚鴻試過用玄力探查,卻只感覺到一股溫潤的力量在鐐銬里流轉,與他體內的獄火之力隱隱呼應。
“到底藏著什么秘密……”他摩挲著鐐銬上的紋路,忽然想起養父臨終前的眼神。老獄卒當時咳著血,指著懸魂獄的方向說:“記住……蓮心閣的人,可信,也不可信……”
那時他不懂,現在卻隱隱有了猜測。蓮心閣被滅門十年,阿蠻作為余孽,為何會帶著守印文出現在鎮獄司?她臨終前說的“守印人”,又為何偏偏與自己的傷疤、鐐銬的紋路對上?
正琢磨著,遠處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不是墨塵那群人的張揚,也不是趙玄手下的沉凝,那腳步聲輕得像貓爪落地,帶著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沈驚鴻握緊烙鐵,悄然后退,隱入陰影中。
腳步聲停在他剛才停留的地方。借著石壁縫隙透進的微光,沈驚鴻看清了來人——竟是蘇伶仃。
她換了身灰布短打,褪去了大理寺少卿的官氣,手里提著個藥箱,眼神警惕地掃視四周,像是在確認有沒有人跟蹤。
“沈刑官?”蘇伶仃輕聲喊了句,聲音帶著試探。
沈驚鴻從陰影里走出來:“蘇少卿倒是消息靈通,知道我在這。”
蘇伶仃松了口氣,將藥箱遞過來:“給你帶的療傷藥,比鎮獄司的好。”她頓了頓,壓低聲音,“趙玄回府了,但他派了暗衛盯著鎮獄司,墨塵的人也沒走遠,你暫時不能出去。”
“你為什么幫我?”沈驚鴻沒接藥箱,只是盯著她,“你是大理寺少卿,按律該把我交給趙玄,或者……上報陛下我‘私通邪宗’的事。”
蘇伶仃的眼神暗了暗:“因為我信你不是那種人。”她避開沈驚鴻的目光,看向那副鐐銬,“而且……我也想知道蓮心閣的真相。”
“你和蓮心閣有關?”沈驚鴻敏銳地抓住了她話里的破綻。
蘇伶仃沉默片刻,從懷里掏出塊玉佩。玉佩是蓮花形狀,上面刻著與守印文相似的紋路,只是紋路更淺,像是未完成的半成品。
“我母親,曾是蓮心閣的弟子。”蘇伶仃的聲音有些發澀,“十年前蓮心閣被滅門時,她帶著我逃了出來,隱姓埋名活到現在。三個月前她病重去世,臨終前讓我務必找到‘守印人’,說只有守印人能揭開當年滅門的真相。”
沈驚鴻愣住了。他從沒想過,看似與一切無關的蘇伶仃,竟也與蓮心閣有著這樣深的淵源。
“你母親沒說別的?”
“她說,當年滅門的命令雖是皇室下的,但真正動手的,是合歡宗和……鎮獄司的內鬼。”蘇伶仃的目光落在鐐銬上,“她還說,鎮獄司里藏著蓮心閣的‘護閣大陣’,啟動大陣的鑰匙,是守印人的血,還有……一副刻著獄火紋的鐐銬。”
獄火紋的鐐銬!
沈驚鴻低頭看向腳邊的鐐銬,心臟猛地一跳。這不就是母親說的鑰匙?
“所以你接近我,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查案,是為了確認我是不是守印人?”
“是,也不是。”蘇伶仃苦笑,“我確實想確認你的身份,但看到墨塵和趙玄對你的態度,我更確定,當年的事絕不簡單。他們想要的,恐怕不只是護閣大陣,還有蓮心閣世代守護的‘玄元秘錄’。”
玄元秘錄?沈驚鴻在《鎮獄典》的殘頁里見過這個名字,據說里面記載著能讓人瞬間突破境界的秘法,是各大宗門和皇室都覬覦的寶物。
“你母親知道秘錄在哪?”
“不知道。”蘇伶仃搖頭,“但她說,秘錄與護閣大陣綁定,只有啟動大陣,才能感應到秘錄的位置。”她看著沈驚鴻,“現在看來,你就是守印人,這鐐銬就是鑰匙——我們需要合作。”
沈驚鴻看著她,又看了看鐐銬,忽然笑了:“合作可以,但得聽我的。”他拿起鐐銬,“要啟動護閣大陣,總得先知道陣眼在哪。”
“我知道在哪。”蘇伶仃從藥箱里拿出張地圖,地圖是手繪的,標注著鎮獄司的地形,“我母親留下的,說陣眼在鎮獄司最底層的‘鎮魂井’里,只是那里常年被玄鐵封印,沒人能進去。”
沈驚鴻看著地圖上標注的鎮魂井位置,瞳孔微微一縮——那地方,正是五年前地牢塌陷的位置,也是他猜測趙玄埋母尸的地方。
“看來,我們得去會會那位‘三皇子的母妃’了。”沈驚鴻將鐐銬揣進懷里,拿起烙鐵,“現在就走。”
蘇伶仃點頭,從藥箱里拿出兩把匕首,遞給他一把:“小心點,鎮魂井周圍的暗衛最多。”
兩人借著黑暗掩護,朝著鎮獄司底層摸去。越往下走,陰煞之氣越重,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尸臭味,與懸魂獄的氣息如出一轍。
快到鎮魂井時,蘇伶仃突然拉住沈驚鴻,指了指前方的拐角。拐角后隱約有呼吸聲,不止一個人,玄力波動很隱晦,顯然是趙玄的暗衛。
“左邊有個通風口,能繞過去。”蘇伶仃低聲道。
兩人鉆進狹窄的通風口,里面滿是灰塵和蛛網,只能匍匐前進。沈驚鴻在前,烙鐵的獄火之力散發著微弱的光,照亮前方的路。爬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出現光亮,隱約能聽到水聲。
“到了。”蘇伶仃示意他停下。
沈驚鴻推開通風口的柵欄,跳了下去。腳下是潮濕的石板,眼前是一口巨大的古井,井口用玄鐵封著,上面刻滿了鎮邪的符文,符文已經黯淡,顯然被人動過手腳。井邊散落著幾具暗衛的尸體,死狀凄慘,像是被什么東西撕碎的。
“是趙玄的母妃干的。”蘇伶仃跳下來,看著尸體皺眉,“陰煞之氣已經讓她失去理智了。”
沈驚鴻走到井邊,玄鐵封印上有個破洞,洞里傳來“嗬嗬”的怪響,像是有人在底下喘氣。他舉起烙鐵,獄火之力照亮了井底——
井底深處,纏著一具穿著宮裝的女尸,尸體早已干癟,卻睜著眼睛,眼白里布滿血絲,指甲長得像爪子,正瘋狂抓撓著井壁。她的胸口,竟也有一個守印文的印記,只是印記是黑色的,散發著濃郁的黑氣。
“果然是她。”沈驚鴻眼神一冷,“趙玄用陰煞之氣強行吊著她的命,讓她變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
女尸似乎感覺到了活人的氣息,猛地抬頭,朝著井口撲來,速度快得驚人!
蘇伶仃反應極快,甩出一把匕首,刺向女尸的胸口。匕首刺入印記,女尸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被震得倒飛回去,撞在井壁上。
“她的弱點是胸口的印記!”蘇伶仃喊道。
沈驚鴻掏出鐐銬,又拿出烙鐵,看向蘇伶仃:“準備啟動大陣。”
他將鐐銬扔到玄鐵封印上,鐐銬與封印接觸的瞬間,突然爆發出金光,與井壁上的紋路呼應。沈驚鴻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烙鐵上,獄火之力順著破洞涌入井底,纏向女尸的印記。
“獄火焚身,印開魂歸!”
隨著他的低吼,鐐銬上的紋路與井壁的紋路連成一片,形成一個巨大的陣法,金光將整個井底籠罩。女尸在金光中痛苦掙扎,黑氣不斷被金光凈化,她的眼神漸漸恢復清明,看著沈驚鴻手中的烙鐵,突然流下兩行血淚。
“是……獄火……”女尸的聲音嘶啞,“老獄卒……他果然找到守印人了……”
沈驚鴻一愣:“你認識我養父?”
女尸點頭,胸口的黑印在金光中漸漸淡化:“當年……是我把鐐銬交給老獄卒的……我本是蓮心閣的……守印侍女……被趙玄的父親強搶入宮……滅門的命令……是合歡宗的人逼陛下下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身體開始化作光點:“護閣大陣……啟動了……秘錄……在……”
話沒說完,女尸徹底消散在金光中。井底的守印文印記化作一道光束,沖上天空,整個鎮獄司突然震動起來,地面裂開一道道縫隙,金光從縫隙中涌出,組成一個巨大的護罩,將鎮獄司籠罩其中。
遠處傳來趙玄和墨塵的驚怒聲,顯然是被大陣擋住了。
沈驚鴻看著手中的烙鐵,又看了看地上的鐐銬,忽然明白了養父那句話的意思——蓮心閣的人,有好有壞,就像這守印文,既能被用來守護,也能被用來作惡。
而他這個守印人,要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刑具,守住真正的正義。
蘇伶仃走到他身邊,看著籠罩鎮獄司的護罩,松了口氣:“大陣啟動了,接下來該找秘錄了。”
沈驚鴻點頭,握緊烙鐵:“秘錄在哪,很快就知道了。”
他能感覺到,大陣啟動的瞬間,烙鐵與某個地方產生了共鳴,那地方,似乎就在鎮獄司的最深處——也是他從未去過的,養父當年看管的那間牢房。
真相的大門,正在緩緩打開。而門外等著他的,是更多的殺機,和更重的責任。但沈驚鴻不怕,因為他手里有烙鐵,有鐐銬,還有……并肩作戰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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