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 立威雷霆，晞晞有名

西廂房“閉門謝客”了三日。

這三日里，楚懷山以雷霆手段清洗了主院一批可疑的下人，或是打發去莊子上，或是尋了錯處直接發賣。其中，就包括那個“不小心”撞到楚珩的灑掃丫鬟。那丫鬟起初咬緊牙關不肯認，但在楚懷山冷厲的注視和趙嬤嬤的手段下，最終涕淚橫流地指認了周氏身邊錢嬤嬤的一個遠房親戚，說是得了吩咐，讓她找機會接近大公子，并將那特制的香囊氣味沾染上去。

線索到錢嬤嬤的親戚那里便斷了，那人早已聞風而逃。但府中上下，誰心里都跟明鏡似的。楚懷山沒有直接發作周氏，而是以“治家不嚴、疏于管教”為由，收回了幾處原本由周氏掌管的產業和人事權，交給了幾位可靠的老人協理。

這一記悶棍，打得周氏措手不及，元氣大傷。她躲在正院里，氣得摔碎了好幾套茶具，卻再不敢輕易往主院伸手，至少明面上，必須偃旗息鼓。

經此一役，楚懷山徹底確信了女兒心聲的價值。這不僅僅是宅院陰私的預警，更關乎前朝動向、家族命運。這個女兒，必須名正言順地留在主院，得到最好的保護和教養。

這一日，楚懷山親自抱著裹在杏黃色錦緞襁褓里的楚云晞，來到了福壽堂。老夫人正由丫鬟伺候著用燕窩，見他們父子（女）一同前來，倒是有些意外。

“今日怎么得空過來了？”老夫人放下碗盞，目光落在楚懷山懷里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身上。幾日不見，這孩子似乎長開了些，小臉白白嫩嫩，一雙大眼睛尤其靈動，此刻正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這就是奶奶的福壽堂呀？看著真暖和，比西廂房還舒服！奶奶今天氣色不錯，看來爹爹清理門戶，奶奶也是默許的嘛！果然是侯府的定海神針！】

帶著點評意味的小奶音響起，楚懷山嘴角微抽，這小東西，倒是會拍馬屁。而一旁垂手侍立的楚珩，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么也沒聽見。

老夫人雖聽不見心聲，卻見小孫女不怕生，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心中也生出幾分喜愛，示意嬤嬤接過來抱給她看看。

“母親，”楚懷山開門見山，“兒子今日來，是有兩件事要稟明母親，請您定奪。”

“哦？何事？”老夫人逗弄著懷里的孩子，隨口問道。

“第一件，是關于這孩子的名字。”楚懷山正色道，“她既是侯府血脈，如今又養在主院，不能再‘丫頭’、‘孩子’地混叫，該有個正經名字了。兒子想了幾個，還請母親斟酌。”

【取名！終于要給我取名了嗎？可千萬別取什么花啊草啊艷啊的，太俗氣了！爹爹你審美在線一點啊！】

楚懷山：“……”

他清了清嗓子，壓下那吐槽的心聲，道：“兒子覺得，‘云晞’二字不錯。云，高遠飄逸；晞，拂曉之光。寓意她如云間晨曦，帶來光明希望。母親以為如何？”

楚云晞？

【楚云晞？哇！爹爹厲害啊！這名字好聽！又有意境又大氣！比我想的好多了！我喜歡我喜歡！奶奶快答應！】

小團子在老夫人懷里興奮地蹬了蹬小腿，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粉嫩的牙床。

老夫人看著懷中突然樂呵呵的小人兒，又琢磨了一下這個名字，點點頭：“云晞……楚云晞。嗯，不錯，清雅又不失貴氣，寓意也好。就依你吧。”

楚懷山心中一定，繼續道：“第二件事，兒子想將云晞記在名下。”

此言一出，不僅老夫人愣了一下，連一旁靜立的楚珩都抬起了眼。

記名，與僅僅是養在主院，意義截然不同。養在主院，可能只是一時興起或權宜之計，她本質上仍是庶女。但記在永寧侯楚懷山名下，就意味著她擁有了等同于嫡女的身份地位，將來上族譜、婚配嫁娶，都將按嫡女的規格來。這在等級森嚴的侯府，是了不得的抬舉。

【記名？什么意思？是把我當成正經女兒了嗎？身份升級？哇塞！爹爹霸氣！這是要給我撐腰撐到底啊！這樣一來，壞女人想動我，就更難了吧？奶奶會不會不同意？】

老夫人沉吟片刻，目光銳利地看向兒子：“山兒，你可知此舉會引來多少非議？周氏那邊……”

“母親，”楚懷山語氣堅定，“兒子心意已決。云晞這孩子，與我有緣，亦與我侯府有緣。她的存在，或許是上天對我楚家的眷顧。些許非議，兒子還壓得住。至于周氏，她若安分守己，便還是侯府主母；若再生事端，休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他的話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老夫人久久地看著兒子，又低頭看了看懷中渾然不知自己命運已被改變、正努力試圖抓住她佛珠穗子的小云晞。她活了大半輩子，歷經風雨，自然看出兒子對此事的重視超乎尋常，絕不僅僅是因為“眼緣”那么簡單。聯想到近日府中的風波和楚懷山的清洗動作，老夫人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或許，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孫女，真的能給侯府帶來不一樣的轉機。

“罷了。”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將佛珠從那只小手中解救出來，“你既是侯府之主，此事便由你做主吧。只是，既給了她這份尊榮，日后更需好生教養，莫要辜負了才是。”

“兒子明白，謝母親成全！”楚懷山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太好了！奶奶同意了！我叫楚云晞！我是有名字有身份的侯府小姐啦！再也不是那個隨時可能被丟棄的小可憐了！開心！今晚要多吃半碗奶！】

那歡快得幾乎要飛起的心聲，讓楚懷山和一旁始終沉默的楚珩，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揚。

楚珩看著父親懷中那個有了名字、身份截然不同的小女孩，心中涌動著一股復雜的情緒。有欣慰，有好奇，更有一股沉甸甸的責任感。這個因奇異的“緣分”闖入他生活的妹妹，從此，將真正成為他需要守護的家人。

楚云晞，這個名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永寧侯府激起的漣漪，才剛剛開始擴散。而擁有了正式身份的楚云晞，她的團寵之路，也即將邁入一個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