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是被他利用了？”

“我們不也在借他的勢，謀我們的權(quán)么？“章洵淡淡一笑。

時勇想了想，是哦，公子說得也很有道理。

此時，已是正午。

御書房內(nèi)爭執(zhí)未休，老皇帝索性留了眾閣臣在宮中用膳，又特意指了時君棠陪他一塊用膳。

讓時君棠沒想到的是，皇帝的午膳十分簡樸，兩菜一湯，挺清淡，只有那湯里有幾顆肉丸子。

還給她準(zhǔn)備了同樣的一份。

多少是有些意外。

“用膳吧。“老皇帝褪去了御書房內(nèi)的威儀，笑呵呵的模樣倒顯出幾分慈和。

時君棠是餓了，與那些閣臣周旋一上午，耗神費(fèi)力，當(dāng)下也不客氣。

“你喜歡吃肉丸子？”見她先把肉丸子給吃了。

“回皇上的話，主要是今天有些累了，吃肉能補(bǔ)充體力。”時君棠想著下午可能還會有口水戰(zhàn)。

“年輕的時候，朕也跟你一樣，累了乏了，就想吃肉。“老皇帝眼中掠過一絲懷念，“如今年紀(jì)大了，還是清淡些好。”說著朝太監(jiān)遞了個眼色。

太監(jiān)領(lǐng)命下去。

不多時，一大盤油亮噴香的烤鴨便端了上來。

見她吃得津津有味，老皇帝眼底笑意更深：“丫頭，你倒是不怕朕？”

“怕也要吃飯呀。”

這話讓老皇帝愣了下，朗聲大笑起來，這性子夠坦蕩：“朕問你，御書房里說的那些話，當(dāng)真都是你祖母教的？”

時君棠有些不好意思：“臣女稍加潤色了幾分，應(yīng)當(dāng)不算欺君吧？”

老皇帝：“......”又大笑起來。

一旁的老太監(jiān)道：“老奴許久未見皇上笑得這般開懷了。”

“這丫頭能逗人開心，”老皇帝看著她實在喜歡的很：“你當(dāng)真不想嫁入清晏王府嗎？雖然清晏王妃早有人選，但朕可以讓瑾兒以正妃之禮迎你進(jìn)府。”

時君棠在心里嘀咕：這么喜歡她還讓她做側(cè)妃啊？

已經(jīng)吃了七分飽，便不再吃了：“皇上厚愛，君棠心領(lǐng)了。皇上若覺得在宮里悶，想找人解悶，君棠住在京都，隨時都能侯召。但君棠與王爺，實非良配。”

老太監(jiān)在旁道：“時族長，皇上喜歡你，清晏王是皇上最為疼愛的皇子，是天大的恩寵啊。”

“皇上，君棠志在振興家族，光耀門庭。無意于清晏王，清晏王也并不中意君棠。”

老太監(jiān)見皇帝臉色陰沉了下來，呵斥道：“時君棠，你大膽。清晏王殿下龍章鳳姿，明珠耀世，乃京中多少貴女求之不得的良配，中意不中意，豈由你說了算？”

時君棠起身，斂衣端跪：“皇上是一國之君，在皇上面前，君棠不愿有一絲相瞞。”

聲音停頓，似在想怎么回話：“人生在世不過數(shù)十載光陰，君棠不想虛擲這僅有一次的韶華，只愿活得從容自在，不愧于己。縱然身為女子，亦渴望如鴻雁凌云，不為高墻所困、不因世俗所縛。”

見皇帝神情依舊深沉難辨，時君棠目光清正而懇切，聲音字字清晰：“君棠只愿依本心而活，坦蕩瀟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走自己想走的路。心之所向，身亦能往。”

“那朕若偏要將你許給清晏王呢？”皇帝冷聲道。

時君棠眼睫微垂，認(rèn)真想了想這種可能，繼而抬首：“若蒙圣恩，賜婚王府，君棠不敢抗旨。只心向曠野，志在四方。總有辦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總的來說，不安于室吧。”

老太監(jiān)：“......”

老皇帝凝視她良久，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不安于室’，說得朕都有些羨慕你了。罷了，就不讓你去禍害劉瑾那小子了。起來吧，陪朕去御花園走走消消食。”

時君棠松了口氣：“是。”

御花園一步一景，奇石層疊，玉砌雕闌，雖由人作，宛自天開。

鮮花開得正盛，深紅淺粉，清芬襲人。

“朕年輕的時候，原本想去做個闖蕩江湖的俠客。”皇帝雙手負(fù)于身后，緩步于花徑之間，語氣頗為隨意。

時君棠一臉驚訝：“這么說來，江湖上豈非少了一位行俠仗義的大俠？”

皇帝又大笑起來。

老太監(jiān)跟在兩步后靜靜地聽著皇帝的笑聲，時不時的也掩袖而笑，這都多少年了呀，皇上沒有如此輕松的與人聊過天了。

可惜，這還沒說上幾句話，便見郁家的大姑娘郁含煙從月洞門走了過來，身著鵝黃云錦宮裝，行動間環(huán)佩無聲而氣度自成。

“含煙見過皇上。”郁含煙盈盈一拜：“時族長。”

“郁大姑娘。”

老皇帝看了兩人一眼，皆是世間難得的佳人：“含煙是來看皇后的吧？”

“含煙清晨便入宮了，陪娘娘說了會體己話，一同用了午膳。方才見娘娘歇下，這才告退。”事實上，姑姑知道皇上召時君棠陪膳，生怕這個時氏搶走她清晏王妃的位置。

可這是外御花園，不在后宮，她不便出來，因此叫了她來探一探。

老遠(yuǎn)就聽見皇上的笑聲傳來，這時君棠竟如此得圣心。

她絕不容許任何人覬覦她的王妃之位。

皇帝點點頭：“你姑姑近來身子總是不適，你有空了就住到宮里相伴，也好寬慰她的心緒。”

“是。”

此時，一名太監(jiān)匆匆跑過來：“皇上，出大事了，十一皇子在城外的落雁峰暗中蓄養(yǎng)了兩千私兵，如今這些私兵反了。”

“什么？私兵？”皇帝臉色驟變，眼中雷霆驟起，疾步離開。

老太監(jiān)見狀，對著時君棠和郁含煙道：“時族長，郁大姑娘，若無要事，請先移步出宮吧。時家之事，眼下也不是說的時候。”言畢，亦快步隨駕離去。

時君棠：“......”

“私兵？這是皇上最不能容忍的事。”郁含煙淡淡一笑：“前兩位太子死的時候，一個都五十了，另一個四十三歲，皆未曾豢養(yǎng)一兵一卒。如今皇上年紀(jì)漸大，十一王爺還真會為自個籌謀啊。”

時君棠笑笑不語，其實稍微用點心思就能猜到，所謂籌謀不過是為防皇帝突然駕崩，搶先控制局面罷了。

郁含煙上下打量著她：“聽說你在御書房舌辯四大閣臣，真讓人刮目相看。”

“我只想為父母報仇。”

郁含煙可不關(guān)心這個：“皇上跟你說了些什么？”

盡管這個郁大姑娘表現(xiàn)出一副溫婉平靜的模樣，但細(xì)微表情還是透著幾分緊張之色。

想到側(cè)妃的事，時君棠心下明了：“我跟皇上說我心向曠野，志在四方。皇上說他年輕的時候也曾想執(zhí)劍天涯，做一名逍遙俠客。”

“就這樣？”

時君棠點點頭：“皇宮這么大，郁大姑娘若不介意的話，捎我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