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梅花宴上明德書院學生調戲女樂的事情已經傳開來。
時君棠用著早膳時,小棗將各種版本的說法道來:“這外頭傳得越發不堪了,說‘書生醉扯羅衣,只為做露水夫妻。‘什么'寧舍功名換佳人垂憐',還有人傳書生在女樂裙角題詩,只為博美人一笑。”
“僅是一個晚上而已,就傳了這么多版的。”火兒一臉驚訝:“那沈姑娘與趙公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這是要毀了他啊。”
“難道趙公子的人品當真這般差嗎?我都有些懷疑了。”小棗分析道:“大姑娘,你想啊,堂堂正三品官家的嫡女,為何要如此費盡心計地去詆毀他父親看重的學子啊。莫不是趙公子真這般差勁,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大姑娘,要是這位趙公子當真是壞的,那咱們豈不是幫了壞人?”
上一世,時君棠記得皇帝封他為探花之時,贊的便是他的品性,具體怎么說的倒不記得了,道:“趙晟既能進明德書院,品性不會太差,就算心性不正,一時半會也看不出來,往后進了官場遇事才能知道。我如今只是廣撒網做個投資而已。”
是門生是棋子還是棄子,都是以后的事了。
小棗和火兒都點點頭。
半個時辰后,一輛馬車來到了一棵老槐樹下。
就見一宅子的小門打開,里面的小廝將一名書生給狠狠推了出來。
趙晟望著眼前沈家小苑的后門,怔望著半晌,直到一道聲音傳來:“趙公子,若你想為自己洗清冤屈,還請跟我來。”
“你是?”
“我是時家的護衛,公子喚我時康就行。”
馬車轉了幾圈來到了一間極為不起眼的宅子,宅子牌匾上寫著‘竹笑居’。
推門進去,里面種了許多的竹子,設著幾間竹子做的廂房,以竹廊相連,廊下是潺潺溪水。
時康帶著他來到了一座八角亭面前。
“時大姑娘?”趙晟看著坐在亭內喝茶的女子,披著珍珠盤扣的白狐大氅,貴氣從容,那雙靈潤水眸,禮貌溫和地望著自己,趕緊一揖。
“趙公子,請坐。”這個趙晟不愧是上一世的探花,發生了這樣的事,眼中雖有憂色但不見半點迷茫。
趙晟心里是吃驚的,聽到時家的護衛時,他還以為是時家現在主事人找的他,但沒有想到會是時大姑娘,畢竟男女有別,但這里也無外人,如今人也過來了,他也很想知道這位時大姑娘如何為他洗清冤屈。
時君蘭沒多說那些客套的話,只道:“帶女樂過來。”
女樂被蒙著眼睛帶了上來。
趙晟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緩緩握緊。
女樂低著頭,在婢女的命令下,將沈家大姑娘給了她多少銀子又教她怎么做的事一一說來,說完跪在地道:“小女已經知道錯了,求姑娘饒命。”
“沈瓊華為何要這樣對我?就算她不愿嫁給我,那拒絕便是,為何要如此毀我一生?”趙晟想過很多種可能,都沒有想到會是沈瓊華要害自己。
那可是恩師的女兒啊。
他拜入恩師門下三年,這三年來,他也一直視她為親人。
“小女不知道。”女樂痛哭:“求公子饒命。”
時君棠讓婢子將女樂帶了下去。
為何要害他?要么是趙晟做了對不起沈氏的事不自知,要么是沈氏不滿意這婚事做的反抗。
但不管是哪件事,趙晟作為她父親中意的門生,她這么做都有些過頭的。
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沈氏也和她一樣,重生了。
這個趙晟上輩子做了對她極為不利,甚至讓她仇恨的事。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時君棠又想到了章洵,沈氏有意在接近章洵,難道那個草包在將來會有出息?
“時大姑娘,你為何要幫我?”趙晟平息下了情緒,看著她問。
這話自然要說得好聽點,時君棠道:“我只是看不慣別人用這種無恥手段陷害人,再者,你是平楷的好友,平公子如今在我鋪子是做事,亦是我時家的門生。我不幫你幫誰?”
門生這兩個字,時君棠說得也不臉紅,反正遲早都是。
“多謝時大姑娘相幫。”趙晟站起身長揖。
“這事你打算怎么辦?”
趙晟重新坐下:“我昨日已書信一封給了明德書院,將此事稟明。下午,書院戒律堂的人應該能到了。”
“你還驚動了書院?”
“我趙家宗枝零落,族中無人可依靠。書院乃天下公器,定會激濁揚清,持正守公,還我清白。”
這么相信書院?她這么能依靠的勢力就在眼前,這個趙晟也不知道用一下,時君棠動手給他倒上茶。
趙晟微微抬身以示感謝。
“這事既然是沈大姑娘所為,你讓書院出面,必然會讓沈大人難堪。”時君棠道:“你是沈家的門生,沈大人也就是你的恩師。”
趙晟眸中掙扎之色而過,深吸口氣道:“錯了,便是錯了。且這事關我的一生,就算這事查明,謠言已成,今后怕也是我這一生的污點。”
他身上還背著家族人的希望,母親還在家里等著他功成名就。
時君棠放下茶盞:“我父親在世時說過,十年寒窗苦讀,青燈黃卷,只為上佐君王,下安黎庶。只為治國安邦,經世濟民。趙兄,我雖為一介女子,但亦知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又豈容他人踐踏至此。”
趙晟心中一振,他沒有想到心里的抱負被時家大姑娘給說了出來。
這人清澈的眼里有光啊,讀書人果然喜歡聽這些,時君棠繼續道:“趙公子,我欣賞你的為人,不管有任何困難,你都可以來找我。這名女樂先關在我這里,你需要時讓人來提就是了。”
趙晟起身一揖:“多謝時大姑娘。”
時康送人離開。
小棗,巴朵從亭外走進來,巴朵道:“大姑娘,這趙晟將書院的人叫了來,若是讓沈家知道是我們將這女樂給截了下來,怕會找事。”
“這事既不會牽連到我,也不會牽連到沈家。但就像趙晟說的,謠言已成,他今后的路不好走。”不過她挺欣賞趙晟的性子,出了這么大的事,依然如此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