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時君棠直接否定了:“你不是這樣的性子。”
“你非我,又怎知我不會?”沒做那個夢之前,章洵也不信自己會為了情情愛愛看破紅塵,但做了那個夢,那種徹骨之痛,他覺得或許他亦是:“棠兒,不管發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著。”
時君棠低聲嘀咕:“蠢一回便夠了,豈能再蠢第二回?”
“你在說什么呢?”
“我是說,我肯定會好好活著,長命百歲的。”她抬眸望他,語氣忽轉鄭重,“但你也需答應我,無論發生何事,絕不出家。”
章洵莞爾,他也沒出家,只是做了個帶發修行的居士,湊近她:“這紅塵我尚未待夠,尚有許多事未完成,亦有留戀的人、事、物。你為何如此擔心我出家?”
“若我說,我死過一回,你信嗎?”
章洵深深凝視著她:“為何而死?”
“蠢死的。”
“看起來像。”
時君棠:“......”略微咬牙喊人:“章洵。”
章洵眼中有了笑意:“行了,夜已深,早點睡覺。過幾天,有不少好戲呢。”
“什么好戲啊?”
“現在說了,就沒什么新鮮感了。”章洵說完,起身離開。
時君棠就這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直至消失在廊角,這家伙也沒轉身看她一眼:“深情?深情是這個樣子的嗎?”
火兒恰在此時端茶進來,聽見姑娘自語,好奇問道:“大姑娘,深情該是什么樣子的呀?”
“戲文里頭,不都演得一步三回頭、依依難舍么?”時君棠想起前世崔氏硬拉她看的那些折子戲,總說男女情愛便該那般繾綣纏綿。也正因如此,當傅懷安故作眷戀之態時,她便真以為那是深情所致。
現在想來,只是對她的一個精心織就的圈套。
可老百姓都愛看這種,每到煽情之處,臺下淚落沾巾,皆嘆“情深如此,雖死無憾”。
相比之下,章洵來時無聲,去時干脆利落,揮揮衣袖,不帶半點眷戀的,這般無心從容的模樣,和喜歡她實在搭不上邊。
不過她在意這個做什么呢?
該不會有點心動了吧?
想到方才他深深凝視自己時,心里雖有些不好意思,可那雙清澈又滿是高冷的黑眸中,她看見了滿滿的自己。
她就想這樣一直看著,好像一點也不孤單了。
自京都的人把章洵扒了個干凈后,對于這位新上任的吏部尚書很愉快地接受了。
不少人都期待著新官上任三把火。
這次,艷陽高照。
時君棠尚在睡意蒙眬間,小棗便急匆匆跑進內室:“大姑娘,出大事了!不少應試學子都被大理寺抓了,趙晟也在其中。”
時君棠初醒神思尚混,定了定神才問道:“可是趙晟此次的策論觸怒了圣上?”
“是!趙晟的膽子也太大了,竟敢在科舉策論中公然彈劾十一皇子。說十一皇子與朝中重臣勾結,構陷十七皇子,還說十一皇子私鑄兵械、蓄養死士,更是縱容門人強占民田、欺壓百姓,還與后宮女官有私,罔顧禮法!”
自前兩位太子被廢后,幾位皇子奪嫡還挺厲害,十一皇子更是熱門人選,時君棠雖有猜測,但沒想到劉瑾竟然這么大膽敢利用科舉來為他成事。
“大家都在說,這個趙晟是要捅破天啊。姑娘,要是被人查出趙晟是咱們的門客,該怎么辦?”
“不怎么辦,看戲。”
“啊?”
時君棠起身:“我餓了,傳早膳吧。你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劉瑾的計劃,她并沒有跟小棗和火兒他們說,只讓巴朵和時康注意著點局勢。
這一晚,章洵回府時,已是夜深。
如每一日那般,他歸府后的第一處必是主院。若見燈火已熄、人聲俱寂,便悄然離去;若燈仍亮著,便步入院內與棠兒敘上幾句。
不過今晚才跨進院門,就見棠兒靜靜倚在廊下的燈影里。她身著一襲淺杏色軟羅襦裙,外罩輕紗半臂,裙裾隨夜風微微拂動,青絲并未全然綰起,幾縷墨發松散垂落頸側,添幾分慵柔之美。
看見他時,嘴角漾起淺淺笑意,廊下徐步走出:“回來了?”
章洵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回來了。在外面等我,是想問趙晟的事?”
“你上回說,我若要對付時宥謙,春闈結束后便會知曉如何對付,所以,這次的事,他也逃不掉?”
“你每年給京都的十萬兩銀子,有五萬兩的去向是做了假的。”
“我怎么沒看出來?”時君棠想了想,隨即恍然:“其中有五萬兩分送給的那幾位大臣,實則最后是歸了一人?這些大臣只不過是個幌子?”
“棠兒真聰明。”
時君棠大膽猜測:“這一人該不會是十一皇子吧?”
“就是他。可他再怎么討好十一皇子,也就是個吏部侍郎,如今被我壓著一頭。”
時君棠將其中利弊想了想:“我不太明白,我與時宥謙的仇,和這事有什么關系?這些銀子查出來最多也只是受賄。”
“棠兒,劉瑾為何要找你做他的幕僚,你可想過其中深意?”
“自是我有賺錢的本事。”
“前有四大世家,又何必獨獨找你呢?”
時君棠怔了下,時家的產業明著也就那樣,真正龐大的是她父母以她的名義打造出來的生意王國,但就如章洵所說,前有四大世家啊。
章洵拉起了她的手朝他自個的書房走去。
進了書房,拿出一個木盒子來。
“打開。”
時君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依言打開,里面是幾張地契,有山林,有良田,其中兩份署名是母親,還有兩份是章洵。
最后底下的是一份官府文書,寫著母親的那兩份是給她的嫁妝。
還有一張山水輿圖:“這不是你的那條商道嗎?已經完成了一半?”
“你再仔細看看。”
時君棠認真看了眼,這才發現這些山林和良田都在這條章洵要親手打造的黃金商道上。
“當年,大伯父和大伯母想打造一條域外商道,因著你畢竟是女子,總是讓你跋山涉水,他們不忍心,便讓我參與,其中兩份地契算是我的酬勞,只是才開了個頭,他們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