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硯初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二叔封簡言手里拿著戒尺,守在堂兄的門口罵罵咧咧,“你說說你,眼見著要娶妻的人了,每日讀書還要我三催四請的!你不是我兒子,都快成我祖宗了!”
嬸娘溫氏在一旁推了對方一把,“有你這么說兒子的嗎?”然后又讓丫鬟端點心倒茶。
二叔暗暗翻了個白眼,“要我說,你就是他讀書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禁讓封硯初有些尷尬,退也不是,進也不是,恰好丫鬟飴糖看見他,連忙行禮,“二郎君。”
嬸娘立即換了一副表情,笑道:“二郎來啦,你堂哥正在屋子里讀書呢。”
二叔連身都沒起,看向侄子的眼神中帶著些許羨慕,“二郎,你這才考完,不說出去玩兒,怎的到這里來瞧你那不爭氣的堂哥。”
封硯初上前見了禮,“侄兒給二叔,嬸娘請安,這不想著堂兄今年要參加童生試和院試,便帶來一些策論給他,也可以借鑒一二。”
二叔伸手拿去,大致翻了翻,隨后嘖舌道:“這是大郎和你的吧,寫的真好,若是那臭小子有你這個功底,我也不用守在這里了。”
他剛才就看這一幕很奇怪,終于問出口,“二叔,堂兄這是?”
二叔這才反應過來,“哦,這不是眼看著要參加童生試,我便讓他模擬在貢院里考試的情景。”
“哦,哦,這樣啊,可這……”封硯初實在無法評說,竟是如此模擬之法。
二叔仿佛找到了理解他的人,大吐苦水,“你說說你嬸子,在貢院考試,哪里有丫鬟送吃送喝的!我說不讓吧,她還說又不是真的在貢院,有什么要緊。”
嬸娘不好意思道:“別聽你二叔胡說。”隨后從對方手里拿過策論,重新遞給封硯初,“你快進去找明兒吧。”
封硯初進去后,果然瞧見堂兄咬著筆頭,正在苦哈哈的寫詩,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二郎,我父親放你進來了!”
他湊過去拿起桌上的詩,只見上面寫著:‘春溪曉行:溪煙水蘸晴柔,兩岸新鶯競巧喉。最愛淺灘青石上,落花閑數白鵝游。’
“倒是寫出了觀景從容之心境。”
堂兄卻皺眉道:“方才我父親瞧了,說是寫的太悠閑了,應以景詠物,表意才好。”
封硯初略作思索,“既然是春日,又要表達寓意,當然是……”
說話間提筆寫下:《春耕》:犁破春泥到夏陽,稻花風里汗千行。秋來倉廩如山積,不坻朱門一斛香。
他寫完第一首之后,略微搖搖頭道:“不妥,若是私下里寫到無妨,只是面對科考恐怕考官不喜,不可取!”
說罷又寫一首:溪南溪北水聲潺,蓑影扶犁破曉煙。一晌新秧青到壟,鵓鴣啼雨又晴天。
“此乃春耕繁忙之景象,更有表達大晟家國之繁榮昌盛。如此既有表意,考官也會更喜歡一些。”
堂兄見封硯初不過略作思索便寫了兩首,既欽佩對方的才能,又感嘆連科考寫詩也這么多門道。隨后拿起詩作,邊看邊搖頭道:“唉,沒想到只是一個簡單的寫詩,就有這么多門道,若來日真的得中進士,官場之中只怕更復雜!”
話音剛落,二叔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來,語氣中滿是對兒子的嘲諷,“少給自己臉上貼金,還中進士,你且先通過眼前的童生試再說!”
封硯初連忙打岔,將一旁的策論遞給堂兄道:“對了,我是來給你送策論的,你且先看看,想來能用得上,那我就不打擾你用功了。”說完便出了屋子。
二叔的表情不見半點擔心,反而說道:“二郎,幸虧你來,否則這小子還猖狂的以為,區區童生試輕松拿捏了!”
“侄兒瞧著堂哥還是很認真的。”此情此景,封硯初并不想多待,便拱手告辭,“二叔,那侄兒就先回去了。”
二叔十分可惜,他整日盯著兒子讀書,無聊的緊:“那行吧,我還想著好容易來,咱倆好好說說話呢。”
直到封硯初走出很遠,依舊可以聽見二叔怒吼的聲音,“還不認真寫!你要是考不中,對得起我這幾年的光陰嗎!”
城外,皇莊。
六皇子心情很好,因為就在剛才,玄麟衛的人親自將陳茂才抓走了,而他又將皇莊里的人重新梳理了一遍,此刻只覺得空氣都變得香甜了。
李延見六皇子一整天嘴角都沒落下,“殿下,心情很好?”
六皇子瞟了一眼對方,“自然,玄麟衛替我處理了陳茂才,貴妃不僅說不出一句不是,估計還得親自向父皇解釋。將這個蠢貨安插在我身邊也就算了,還貪財的很,什么錢都敢收!”
李延亦笑道:“沒了這個釘子在,您做事也會方便許多。”
沒想到六皇子聽了這話,神情竟變得嚴肅起來,搖頭道:“方便?我看不然,你雖察覺陳茂才不對勁,可還沒來得及布置,父皇就知道了。”他看向門外那些守著的侍衛,目光幽深,“所以,這些人里頭必定有父皇安插的眼線。”
李延變了臉色,門外那些侍衛,幾乎都是與他朝夕相處之人,那是互稱兄弟的,他審視著每一個人,努力回憶著,可依舊沒有答案,“殿下,那怎么辦?陛下是否已經發現您……”
余音未盡,可六皇子聽出后頭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不過既然父皇未明說,未阻止,那就是默許的意思吧。只是我到現在依舊未能猜出到底是誰利用這場倒春寒,又是誰趁機渾水摸魚!”
“難道不是大皇子他們嗎?”李延一直以為是那些皇子爭權奪位導致的。
六皇子嘴角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自然不是他們,他們用此逼迫父皇有什么用?若真的逼迫成功,難道就能料定父皇肯定立自己為儲君?”
“那后頭的謠言是誰散播的?難道與利用倒春寒是一伙的?若真如此的話,必定是為了引起京城動蕩,真是其心可誅!”李延雖然是六皇子的人,但他心里仍舊是將大晟放在第一位,而這也是六皇子欣賞他的一點。
六皇子搖頭道:“利用倒春寒之人,我疑心與北邊有關,而散播流言之人是想渾水摸魚,他們不是一起的,只是我還未想透是誰。”